顾放瞧着林意气鼓鼓又满眼好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林意真要伸手捶他之前,他赶忙继续道:“其实后来也没什么曲折。起初因陛下嫌弃宁王生母出身,连带着对宁王也不闻不问,所以宁王是由生母亲自抚养的。直到太后施压,陛下才勉强给了宁王生母一个贡妃的名号,然后将她打入冷宫,而宁王也被迫和母亲分离。因为宁王是皇长子,而皇后一直无子,太后与一干老臣便属意宁王为太子,可陛下偏偏更偏爱三皇子伏王。两边为这事,僵持了整整十五年。”
“所以宁王如今能摄政,也是因为太后和老臣们的支持?”林意恍然。
顾放颔首,语气淡然:“是。若非我将陛下请下了榻,这僵局还不知要拖到何时。”
十五年!林意暗自咋舌。能十五年来如此固执地不喜欢自己的长子,这皇帝的心肠可真够硬的。普通人家就是养只猫狗久了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亲骨肉?
她忽然想起贡妃,又问:“那宁王的生母现在怎么样了?”
“已被宁王接出冷宫了。”顾放眉心微蹙,轻叹一声,“只是贡妃在冷宫受尽磋磨,加之幼女夭折的打击,日夜以泪洗面,如今双眼已盲。”
“什么?她还生过一个女儿?”林意听得火起,“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让她再有孩子?生了又不闻不问,孩子多无辜!”
见林意一副恨不得立刻冲进宫去讨公道的模样,顾放低头闷笑了一声。见她瞪来,他连忙解释:“别误会,我不是笑贡妃。是觉得终于有人与我想法一样了。我也一直觉得陛下对待宁王母子太过刻薄,可我身边多数人却认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林意一怔。是了,这里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天子又怎么会有错?错的只能是臣子、是妃嫔、是命运。像顾放这样“你惹了我,我就还回去,管你是不是皇帝”的念头,才是离经叛道。
林意正想再问些什么,马车却轻轻一顿,停了下来。她掀帘一看,宁王府已在眼前,只得敛了心神,先与顾放一同下车。
宁王府邸果然比将军府宽阔许多,亭台错落,草木葱茏,一步一景皆透着精心雕琢的雅致。这般景致,本足以令人流连,只是林意心中装着正事,全然无心赏看,顾放则似早已来过多次,神色平静无波。
二人随着王府仆从穿过几道回廊,来到正厅。刚落座不久,便听脚步声自屏风后传来。
宁王应白川一身常服,步履闲适地踱了进来。他瞧见顾放,唇角一勾,语气熟稔道:“念卿今儿怎得空过来?”目光转向林意时,他眉眼微弯,随意点了点头,“这位便是嫂子吧?在下应白川,字安进。往后还请多指教。”
林意略感新奇地打量应白川,倒与她想象中那种肃穆威重、深不可测的未来帝王不大一样。她依礼微微颔首:“林意,顾放之妻。殿下客气。”
顾放显然与应白川极为熟稔,抬手摆了摆,省去了虚礼:“场面话便免了。今日前来,一是有事相求,二也有几桩消息,想说与你听。”
应白川眉梢微挑,身子朝前倾了倾,感兴趣道:“哦?连你都有事要求我?快说说看。”
“你先把你那副没正形的模样收一收,”顾放无奈扶额,“如今既已摄政,总得顾及些体统。”
他顿了顿,正色道:“今日前来,最要紧的是想借你辖下的冶铁工坊一用。小意的同门于此道颇有钻研,说我腿伤或可一试手术之法,需剖开皮肉,将碎骨复位固定。”
“噢,明白了。”应白川懒洋洋地歪在椅中,摆了摆手,“是要打制能轻易划开皮肉、又不伤筋骨的利刃是吧?行啊,工坊随你用,里头的匠人也任你差遣。”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口接道,“你们的骨骼确实能自个儿长回去,虽说长得慢,总比没有强。不过得当心那些看不见的小东西,万一钻进伤口里,可就麻烦了。”
林意闻言倏地抬头,目光直直钉在应白川脸上,整个人怔在当场——这、这话风……难不成这位“主角”,也是穿来的?
顾放也从林意的反应中觉出异样,试探着问:“小意与她的同门也曾提过类似说法,但她们是从一位高人师傅处习得。难道你……”
“高人?我自己不就是么。”应白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至于高人指点……不就是啊统嘛,你们不都清楚的?”
啊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