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执行计划的第一步——捕捉节奏。
他不再被动等待与底层节拍的偶然同步谐振。他开始主动地、极其小心地,微调自身意识“相位差”的波动频率。如同在黑暗中调试一个老旧的收音机,寻找那个能让他短暂“接入”系统底层骨架的频率点。每一次微调,都伴随着风险——波动变化可能被监测网格捕捉,哪怕只是细微异常。
他耐心得可怕。在数据噪音的永恒背景中,他将自身意识的波动,调整到某个频率,维持一段时间,感受周围的“通透感”是否有增强。没有,就再微调。有,就尝试延长那种谐振状态,哪怕多维持零点零一秒,以便“看清”更多监测网格的细节,尤其是它扫过自身及周边区域的时间戳和模式。
这是一个枯燥、痛苦、且极度消耗心神的工程。他像一个被困在深海、氧气即将耗尽的潜水员,在绝对的黑暗与压力下,摸索着逃生舱锁的密码盘,每一次尝试都可能耗尽最后的氧气,或者触发自毁机制。
失败,失败,再失败。大多数时候,他的微调毫无效果。偶尔触发极其短暂的同步,看到的景象也模糊不清,无法提取有效信息。甚至有几次,他感觉监测网格的“目光”似乎在他所在的区域多停留了一瞬,带来了冰冷的、被审视的寒意,迫使他立刻停止一切活动,将意识波动压到最低,伪装成最普通的“噪音”。
但他没有放弃。每一次短暂的同步,哪怕只带来一点点模糊的时序感,都被他牢牢记住。他在意识中,用那点微弱的、自身存在的“相位差”作为基准,开始构建一个极其粗糙的、关于监测网格扫描周期的模型。
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失败了多少回。就在他那重组后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因为持续的高强度精密运算和风险承受而再次濒临涣散时——
一次成功的、持续时间稍长的同步谐振,降临了。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监测网格的骨架清晰显现,冰冷的数据流如同奔涌的星河。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网格扫过自身这个“节点”的完整周期!深度扫描,持续时间约零点三秒,强度很高,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解析透彻。然后是大约一点七秒的间隔,这期间并非完全没有监测,但扫描强度大幅降低,转为一种更宽泛、更快速的浅层状态检查,类似保安摄像头的例行巡视,而非探照灯的聚焦审视。
更重要的是,在这次同步谐振即将结束的刹那,他“目光”追随着一条从自身节点延伸出去的、代表生命维持和基础信息反馈的数据流,在网格骨架中快速穿梭,最终汇入了一个相对较大的、数据交换更为密集的节点集群。在那个集群的边缘,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坚韧的意志力波动,虽然同样被系统转化成了冰冷的数据模式,但其底层“质感”,与孟颜夕的共鸣如出一辙!
找到了!至少是可能的区域!
同步谐振结束,通透感消失。宋世语立刻将意识波动恢复成最普通的噪音模仿状态,心脏(如果那团意识还能模拟心跳的话)在无声中狂跳。
节奏:深度扫描约零点三秒,间隔约一点七秒。
目标区域:已大致定位。
自身信号:需在一点七秒的间隔内完成增强、发送、并恢复伪装。
接下来,是设计“信号峰值”。他必须让孟颜夕在接收到信号的瞬间就明白是他,并理解他的核心意图:我还清醒,我在尝试联系,我们需要协调,等待时机。
他无法传递语言。他必须利用“信标”的同源性,以及他们之间曾有过的、微弱的共鸣连接。
他回忆起与范楠舟信号对接时,他最后发送的那个代表“收到”的持续增强峰。也回忆起孟颜夕传信时,那种伴随着神经痛的、挣扎的意志力“质感”。
他将两者结合,在意识中勾勒出一个象征性的意念脉冲:先是一个短暂、但强度极高的意念尖峰,模拟“信标”被强烈刺激时的瞬间反应,但刻意去除痛苦色彩,只保留“高能”、“集中”的特性,作为身份标识(“信标”同源,且只有他和孟颜夕经历过类似的强烈“信标”交互)。紧接着,在尖峰回落的刹那,紧随一个平缓、但持续约半秒的、代表“坚韧等待”的意志力波动,模仿孟颜夕那种感觉,作为意图传达(我还醒着,在坚持,寻求连接)。
整个“信号峰值”持续时间必须控制在零点五秒以内,以确保在一点七秒的监测间隔内有足够的安全余量。
他在意识中反复模拟、调整这个复合脉冲的形态、强度和节奏,直到感觉其“象征性”足够清晰,且自身能稳定“复现”。
准备,似乎就绪。
现在,只剩下执行,以及那无处不在的风险。
他静静等待着,意识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极致,却又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他默默数着(以自身“相位差”的微弱波动为计时器),等待着下一次监测网格深度扫描的结束。
来了。
冰冷的、解析一切的“目光”缓缓移开。
就是现在!
宋世语凝聚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量,将模拟了无数遍的那个复合意念脉冲——尖锐的标识峰接续坚韧的等待波——通过维持“相位差”的意识波动,狠狠“激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