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绪来得突兀,却强烈。
像自己领地边缘出现了一只不断试探的猎物,即使他尚未决定是否要将其纳入囊中,也绝不容许他人觊觎。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不适,她接受他的资助,哪怕他什么也不要求,但她也已经是他的金丝雀了,不是吗?
所以,当天晚上,他顺理成章地提出让她住进他的公寓。
他想,也许只是这段时间太乏味了,而她又恰好比较特别,引起了他过度的关注。把她放到身边,看得更紧一点,或许用不了多久,这种莫名的新鲜感和占有欲就会像他对其他所有事物一样,迅速褪去。
他的人生信条里,从来没有“非谁不可”的选项。
真情实感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唯有利益永恒。
只是,他并未意识到,这种急于“圈地”,排除干扰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背离了他所谓的“新鲜感”理论。
贺凛川甚至不动声色地,让那个表白的学长,悄无声息地出国,离开她的社交范围。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进行一场冷静的观察实验。
然而,实验对象却开始影响实验环境。
将姜随云接到静园之初,贺凛川并不觉得一切会有什么变化。
那套房子于他而言,只是个偶尔的落脚点,黑白灰的色调,极简到近乎苛刻的陈列,符合他一贯的审美——高效,整洁。
姜随云的到来,像一滴彩墨滴入了白水。
起初,她确实拘谨,像只误入陌生领地的小动物,行动间都带着小心翼翼。
贺凛川并不限制她,但也很满意这种距离感。
但渐渐地,某些东西开始失控。
她开始“嫌弃”客厅太过冷清,于是换掉了冷冰冰的装饰,又铺上了柔软的米色地毯,然后,弄来几盆绿植,认真地侍弄起来,给灰白调的客厅增添了几抹不合时宜却生机勃勃的绿意。
发现他常常工作到忘记吃饭,她会轻声提醒,见他无动于衷,甚至会蹙着眉头,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胃会坏的。”
第一次听到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时,贺凛川是诧异的。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她系着围裙,有些手忙脚乱却又异常专注的侧影,一种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做的饭菜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但她将饭菜端到他面前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让他那句“我不饿”卡在了喉咙里。
他拿起筷子,在她紧张的注视下,沉默地吃完了那份,相比阿姨做的,这份晚餐实在是平平无奇。
其实还有点咸。
“怎么样?”她小声问。
“……还行。”他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评价,却看到她脸上瞬间露出满足的笑,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贺凛川最后还是沉默吃完了。
……
就这样一天天。
他的空间里,开始侵入一种陌生的气息。
不是香水,是食物温热的气味,是植物根茎的泥土味,是她身上干净的皂香。
他发现自己变了。
他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会注意到她看书时无意识咬笔的小动作,注意到她开心时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弧度;会注意到她今天换了新的发绳,甚至会注意到她插在花瓶里的花换了新的品种。
他开始习惯性地在晚餐时间看向厨房的方向;习惯回到住处时,有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习惯了她偶尔的“僭越”,比如嫌弃他书房太乱帮他整理,或者在他连续熬夜后,不由分说地给他热一杯热牛奶,然后陪着他熬夜。
这种关注,起初是好奇,带着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