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温也抬头看到阶梯上的身影,他定在原地迟疑地喊了声“母亲”。
奥莉维亚脸上的着急在默然中慢慢被凝重取代,片刻的纠结后,她说:“你在外面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都瘦了。”
“只想着怎么玩了,不过玩得很开心。”布兰温微微笑着,透着疏离感。
“累吗?”奥莉维亚能体会到儿子对自己下意识的疏远,她担心会再将儿子逼走,在交谈中暂时不提及联姻的事情,“先回房休息吧。”
伯德“嗯”一声,不知道要对母亲说些什么,他也在躲避着那个令大家都不愉快的话题。
奥莉维亚深深望了眼儿子,转身回绘画室。
她与孩子之间的相处很明显已经变得不自然了。
那天布兰温一如既往没有在家里的餐厅用餐,他打电话联系厨房把食物送进了他的书房内。第二天傍晚后,他接到了来自克伦威尔的一通电话。
伯德在电话里好轻地说想他了,生怕官邸的军官听见。
“我可能没有假期了。”伯德语气很失落,“下午埃德加告诉我们要抓紧时间进行理论实践,明年的二月下旬就要调往基地。”
布兰温一只手举话筒,一只手转钢笔,“比柯林斯那届快了将近半年,可能是局势动荡,要加快培养飞行员。前几个月,军政方面向霍克公司订购了一批飓风式战斗机,你们课上提到过吗?这种机型是在1935年试飞成功后才开始量产的。”
“没有。”虽然课上没讲过,但伯德在别人的闲聊里听过,“新的机型一般有专门负责的飞行中队,我们是新手,没有资格获悉。”
布兰温把钢笔攥在手心,“柯林斯或许在接触了,你可以暗自向他汲取经验。这个新机型开始进入量产就说明后续会投用在战场上,提前的认知对你会很有帮助。”
“你说的非常有可能。”伯德没忘记柯林斯的父亲阿德里安霍兰德的职务是干什么的,“我找机会联系他。”
“伯德。”
“嗯,在呢。”
布兰温温柔地说:“我会等你的,不用急于一时,即便你再忙,我们也可以写信。飞机是你的热爱,要稳稳地把握好机会,还有,你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
伯德又被布兰温的情话撩拨得心跳加速了。
“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要等我。”
第173章(Blue)五
休沐日下了一天的雪,布兰温在默读室的壁炉前也看了一日的书。下午茶时间里,他到花园里的温室花房挑了束鲜花,让佣人装进花瓶摆放在母亲就餐的餐桌上。
庄重的铁门此时踩来了一辆自行车,车上的邮递员挎着装满信件的布袋,冒着雪按响了公爵府的门铃。
布兰温正要上楼回房,一名佣人拿着信走进楼下的客厅,衣服裹挟的寒气还未散。
“有我的信吗?”
“有您的。”
他把来自克伦威尔的信拿到手里,触感透过纸黄色的信封,他抹到一块稍硬的纸片。内心的期待令他一边步上阶梯,一边迫不及待地拆开它。果然,是一张相片。
伯德和他同学们在宿舍楼前的合照,看起来是下雪前拍的,每个人都穿着自己平常在学校外的打扮,而伯德穿的正是他为他定制的西装。
“亲爱的少爷,我的布兰温。我无时无刻很想你,你能感受得到吗?每日在闲暇的时间里,我总会忍不住想念你,想念在某个时间点的你正在做什么,是在上课、做实验或是在看书,又或是在喝着下午茶,在点心香甜的味道里想我。那个戈尔丁真的是个麻烦家伙,三番两次溜进我的宿舍蹭用你给我买的面霜,还偷偷地站在我的背后,偷看我给你写的信,还调侃我是个陷在热恋中的丈夫。我很精明,他以为我是在写给我的‘妻子’的,其实,我是在写给我的丈夫,你就是我的丈夫。对了,一起寄过去的还有一张集体的合照,明年的二月或许冬天还没有结束,我和他们就要分别了,所以埃德加同意让我们拍张照片留念。原本是打算在机厂前拍的,可惜机厂内部涉及机密,只能在曾经一同生活过的宿舍楼前拍上一张。我的这一张寄给了你,亲爱的我的丈夫,你要替我保管好,这是你的责任。最后,你要等我回来,永远爱你的伯德。”
布兰温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指腹珍惜地抚过照片,伯德的头发又长长了,用着一根皮筋扎紧了发尾。
他们在这分离的两个月里其实不曾写过信,但保持着一周联系一次,可能是这张相片的缘故,所以伯德把思念写成了信,一并寄来。
“亲爱的马先生,你的信和相片,我收到了。”
布兰温关上书房的门,坐到书桌后,翻出信纸和钢笔写一封回信。
“我当然也很想你,你知道每当我睡醒时发现身旁空荡荡的滋味吗?你这个不称职的丈夫,怎么可以冷落了你的‘妻子’呢,使我每日都依赖着往昔的美好回忆支撑着。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作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的丈夫,我表示理解。冬天很冷,宿舍里没有壁炉,你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要生病了,那样我会心疼的。如果下周休沐日天气不错,我就开车来找你,为你送衣物和日用品;如果下周休沐日天气糟糕透了,我也会来找你,为了见你一面。我很爱你,我的马先生,我的伯德格林。”
克伦威尔离雾都一个小时的车程,邮递即使是最慢的速度,身在克伦威尔的伯德也能在第三天收到他的回信。
布兰温趁入夜前,开车到附近邮局把信交到上班的人员手中,贴上邮票,叮嘱他们尽快送出去。信封封口还用油漆盖上了格林公爵府的徽章,他们不敢怠慢,邮递员在处理这封信时也会慎之又慎。
冬日学校操场中央的风力相较周边建筑更大,飞机起飞跑道和机厂周围整日都能听到呼啸的狂风,人走在这种空旷的场地上,风如同浪潮似的,能拍着人走,甚至下盘不够稳的会被迫跑起来。
伯德就处于这种环境下,待在机厂内和同学研究以前的老式飞机,把飞机逐步拆解开,了解透彻内部的构造,飞行员不仅要知道怎么令飞机起飞升空,同样也要学会怎么去维修它,减少等待工人修理的时间成本。
这里就需要到在教室学习的理论知识。
他们身穿维修工服,戴着的手套已经侵染了黑褐色的机油,浑身充斥着刺鼻的气味。
埃德加坐在一箱油桶上叼着一支烟,他不敢点火,只能用嘴巴尝尝味,监督这群捣蛋鬼完成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