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诡异事件、颠覆认知的真相、以及如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的恶意,像一团团厚重黏稠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短短两个月,我的生活被彻底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充斥着宠物异味、药品清单和客户咨询的现实世界;另一半则是充斥着护法、邪魔、阵法、前世今生的幽暗领域。这种巨大的割裂感和无处倾诉的苦闷,让我时常感到喘不过气。
为了寻求片刻的宁静,或者仅仅是为了找一个能理解我、能与我讨论这些“疯言疯语”的人,我下班后总喜欢约千尘出来。我们通常会骑着她的小电驴,漫无目的地在城市边缘、人迹较少的道路上遛弯。夜晚的风和空旷的环境,能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些。
那晚,天空挂着稀疏的星子,我们照旧沿着一条僻静的马路骑行。晚风带着初夏的微热,吹拂在脸上。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我正要提醒千尘注意来往车辆,鼻尖却猛地钻进一股极其浓烈、混合着劣质线香和烧纸灰烬特有呛人气味的香火气!那味道如此突兀和浓重,仿佛有人刚在路口烧完大量纸钱。
我心中一惊,立刻左右张望。十字路口空空荡荡,路灯惨白的光线下,只有被风吹起的落叶打着旋儿,哪里有什么焚烧的痕迹或人影?
“千尘,”我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的烧纸钱和香火的味道?就在这儿,特别冲鼻子!可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千尘闻言,下意识地也转头向四周扫视。就在她目光掠过路口西北角那棵老槐树阴影下的瞬间,她握着车把的手猛地一抖,小电驴的行驶轨迹都因此歪斜了一下!她立刻稳住车身,但车速却明显加快,仿佛想要尽快离开这个路口。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紧紧抓住她的肩膀。过了好几分钟,直到那个十字路口被远远甩在身后,千尘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车速也慢了下来。她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有点低,带着一丝余悸:“你刚才问我的时候,我下意识看了一眼……结果看见……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男人,就站在那边槐树底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那令人不适的景象:“他站得笔直,身体非常凝实,布料褶皱、衣服的质感都清晰得不像话,一点也不像普通游魂那样虚淡。但是……但是他没有头!脖颈以上是空的!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要不是少了脑袋,我几乎以为那是个大活人!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所以刚才没敢立刻回你话,只想快点离开那里。”
我听得全身汗毛倒竖!虽然看不见,但千尘的详细描述和那瞬间加快的车速,已经在我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极其惊悚的画面。一个无头却衣着整齐、身体凝实的“人”……这比模糊的鬼影更让人心底发寒。我下意识地双手更紧地抓住了千尘的肩膀,身体也向她靠了靠,仿佛这样能驱散一些寒意。
千尘感觉到了我的紧张,提议道:“我们去湖边转一转吧,那边开阔,夜景也好,应该……干净些。”
我连忙“嗯”了一声,不敢再多问,也不敢再乱看。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那个“无头中山装”的形象,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同时,我也敏锐地察觉到,刚才那股香火味,与我家中和练习阵法时偶尔闻到的、令人心安的降真香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带着阴郁、躁动甚至些许不祥气息的味道,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不那么“友好”的世界。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环湖路。这里远离市区灯火,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四周是茂密的芦苇荡,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环境确实清幽了许多,也让我的神经稍稍松弛。
就在我们慢速骑行,享受这份宁静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喵~喵~”叫声,断断续续地从路边的芦苇荡深处传来。声音稚嫩而焦急,此起彼伏,听起来不止一只。
“有猫叫?还是小奶猫!”我和千尘几乎同时说道。我们立刻停车,侧耳细听。声音确实是从芦苇丛里传出来的,而且听起来非常幼小无助。
“进去看看!”出于对小动物的本能爱护,我们顾不上可能存在的蚊虫和泥泞,一边学着猫叫试图安抚,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芦苇,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摸索进去。
越往深处走,叫声越清晰,也越发让人揪心。终于,在手电筒光束的照射下,我们看到一个被随意丢弃在湿软泥地上的破旧麻袋。麻袋口被粗糙地扎着,但里面明显有东西在蠕动,一声声微弱的猫叫正是从里面传出。
“天杀的!谁这么缺德!”千尘低声骂了一句。我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麻袋。手电光下,七只毛色黄褐色相间、眼睛都尚未睁开的小梨花猫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发出可怜的哀鸣。它们太小了,估计出生还不到一周,被遗弃在这种荒郊野外,若非我们偶然路过,恐怕撑不过今晚。
愤怒和心疼同时涌上心头。我们顾不上谴责那丧尽天良的遗弃者,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这七个小生命从冰冷的麻袋里抱出来,用外套裹好,决定立刻带回去救助。
“七只……太多了,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猫奶妈。”千尘看着怀里这一小团,皱了皱眉。
“我们轮流带吧,”我提议道,“我白天上班可以带到店里照顾,你晚上接回去。我们都有照顾幼猫的经验,辛苦一个月,等它们满月睁眼了,再想办法找人领养。”
千尘点点头,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这七只意外闯入我们生活的小奶猫,就成了我们接下来日子里的甜蜜负担。我们给它们准备了温暖的窝、宠物羊奶粉和小奶瓶,像照顾婴儿一样细心喂养。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从只能蠕动向能蹒跚爬行,那种生命成长的喜悦,暂时冲淡了我心中的阴霾。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那天我正在宠物店上班,右眼眼皮突然开始毫无缘由地剧烈跳动,同时两侧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胀痛,心跳也无端加快。这不是普通的疲劳感,而是一种熟悉的、预示着某种不祥事端即将发生的强烈心悸!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趁着午休间隙,我回了家,取出黑色角卦,净手凝神,心中默默向姜太公祷告,然后掷出茭杯,虔诚询问:「太公,我心绪不宁,突感强烈不安,是否将有祸事发生?请指示。」
茭杯落下,圣卦。表示肯定。
我心头一紧,继续追问:「祸事应在我身,还是亲人?」
脑海中,那个沉稳而清晰的声音直接响起,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近期,需多加留意你外婆的境况。你外公……正在等她。」
外公在等外婆?!
这句话像一道冰锥,猛地刺入我的心脏!我外公在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我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来自外婆和妈妈偶尔的提及,以及家里那张永远摆放在高处、形象栩栩如生的油画遗像。我小时候,有好几年时间,连续重复地做一些关于外公的噩梦,梦里他总是从遗像里跑出来追逐我,非常凶,周围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怨气,让我非常害怕。长大后,我只当是小孩子对逝者照片的恐惧心理,并未深究。
难道……那些梦并不仅仅是孩子的臆想?外公他……真的没有去投胎?一直带着怨气滞留?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再次通过茭杯询问:「太公,我外公……他为何不去投胎?为何要等外婆?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