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维罗妮卡。
“车马上就修好了,”她的声音冷静异常,“你要去哪儿?”
“有人死了,Vee。”我指着酒吧的大门,“那个人说……里面死人了。”
“那不关我们的事。”
维罗妮卡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只是乡下醉汉们的斗殴,我们赶时间,Mouse,别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要去看看。”
我猛地一甩手。
也许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我竟然真的甩开了维罗妮卡的手,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再来抓我。
我冲进了酒吧。
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桌椅翻倒,酒瓶碎了一地。
跟着鲍勃的哭嚎声,穿过昏暗的舞池,我来到了那条通往洗手间的狭窄走廊。
还没走近,一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那味道太重了,甚至盖过了酒吧里原本的霉味和尿骚味一一那是大量鲜血暴露在空气中特有的铁锈味。
我捂住口鼻,走到男厕所门口。
鲍勃正跪在一滩血泊里,抱着一具身体痛哭流涕。
我探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我的大脑就“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是那个半小时前还嚣张地想要摸我的脸的男人。
但他现在已经不像是个人了。
他倒在满是污渍的瓷砖地上,大半个脖子已经被撕烂了。那伤口粗糙狰狞,像是被什么猛兽硬生生咬断了血管和气管。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墙上、镜子上、洗手池里,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可是……他本人却很干。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却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突出,眼球因为脱水而浑浊不堪,死死地瞪着天花板,嘴巴大张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惨叫。
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在沙漠里风干了的千年木乃伊。
“呕——”
胃里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扶着门框干呕起来。刚才吃下去的那个汉堡,混着酸水涌上了喉咙。
我不敢再看第二眼,于是转过身,手脚并用地逃离了这个地狱,冲出了酒吧大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湿冷的空气。
那辆黑色的敞篷跑车,正安静地停在路灯下。
引擎低沉地轰鸣着,排气管喷出白色的雾气。
维罗妮卡坐在驾驶座上。
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的手肘撑着车窗边缘,指尖夹着一支刚刚点燃的香烟。
她转过头,隔着一条马路,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向了我。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我浑身发冷,脸上还挂着冷汗,狼狈不堪。
而她,容光焕发,美得惊心动魄。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看,Mouse,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