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竟也能在一起相安无事过了五日。
直到第六日,裴争派往南疆的暗探传回消息:南疆深山隐居着一位巫医,擅长解蛊,或许有一线生机。
裴争与沈念商议后,决定后日便动身前往南疆。明面上以御驾亲征、清剿怀王余党为名,实则只为寻那解蛊之法。
第77章
此去南疆路途遥远,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裴争将朝政大权交给心腹大臣,并暗中立了一道沈念不知道的旨意。
倘若他此行回不来,便拥立裴昱为新帝,并放沈念离去,赐黄金万两,还她自由,任何人不得阻拦。
临行前,沈念备足行李与干粮,还去东宫看了一眼昱儿,把自己亲手缝制的各式各样的衣物交到他手中,昱儿很懂事,这次分别没再哭闹,他明明才四岁,却懂事到让人心疼。
待出东宫时,他跑出来从身后抱住她,说了一句:“娘亲,昱儿等你回来。”
孩子的一句话,彻底让沈念绷不住,转身忍住泪水,亲了亲昱儿的脸颊,最后忍着心痛决绝离去。
她不知自己能否平安归来,更不知能否成功解蛊。若侥幸成功,她同裴争皆可活命;若不能,她亦不会让裴争替她赴死。
他的罪孽,岂是一条命就能偿还?若他这次真为她而死,所恨之人,却成了救命恩人,她又有何颜面独活。
……
车舆缓缓驶出皇宫,车内,她同裴争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因许久未出皇城,沈念对各处都好奇,忍不住掀开车帘各处x瞧着,窗外天地渐阔,连空气都是自由的,清新的,且带着宫外特有气息,拂过脸颊时,竟吹散她心头几分阴霾。
裴争悄悄撩起眼看向她,姑娘正探身四处张望,手指攥着帘子,活像一只出了笼的雀儿,眸中清亮,日影融融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已好久没见过这般鲜活的沈念。
或许,她本该就是自由的,不属于皇宫,而是宫外自由的天地,她也该有疼爱她的夫君,比如那个草包宋淮之,平安喜乐一生。
可是他舍不得放过她,
想同她纠缠一辈子,不死不休。
他承认自己的自私,却又无法抑制心中的贪念,想得到她全部的爱。到底如何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谅?他不知道,或许唯有以命相抵,
在沈念面前,他从来不是什么帝王,而是,一败涂地的裴争。
情之一字,始于何时,谁也不知道,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如何爱上沈念的,且一往而深,再也离不开。
这时沈念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回过头之际,正对上男人的目光。
只见他脸色惨白,深沉的眸子里却蕴着潮涌,像是要把她绕进眼底深处。
她垂下眼睫,低声问:“你看什么?”
她一向不喜被人这样盯着,尤其这人还是裴争。
裴争低笑一声后,忽地捂住胸口,声音沙哑:“卿卿,朕这里好疼。”
他们二人隔着小案,她想着男人是因为她才变成这副鬼样子,沈念终究心软下来,起身上前扶起他,“哪里?要叫御医么?”
她恨他,亦曾盼他死。可若他真因救她而死,她真的能开心起来么?
这般想着,她又开始恨自己心软,软到没办法看着裴争去死。
裴争唇角缓动,攥住他伸过来的手,顺势倒下,枕在她的腿上,“卿卿,让朕躺一会儿就好,不要推开朕。”
闻言,沈念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任着裴争躺在自己的腿上,不过片刻,他呼吸均匀,安睡过去,只是眉心仍蹙着,长睫不时轻颤,似在忍受巨大痛苦。
她想起王太医说过,裴争的身子早已被蛊毒侵蚀,体内蛊毒带来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直到他因解蛊而亡才能解脱。
沈念不知不觉拿出帕子擦去他额间的密汗,动作间,心口忍不住发酸。
她恨他啊,又为何总对他心慈手软,
沈念,你真没出息。
她低下头,咬紧牙关,抵抗泪水的侵袭,一切都在挣扎中破碎。
……
月圆之夜渐近,他们二人虽避口不谈,却都明白终该是要面对的,沈念不想让裴争解蛊,可裴争却不愿意让她忍受痛苦。
是日白天,裴争特意吩咐长戈寻了处村落人家借宿,以便入夜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