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气派的格局,”她由衷赞道,“比我想象的还要敞亮热闹。”
众人被夸得红光满面,忙招呼二人落座,添置碗筷。
桌上虽无精致珍馐,却摆满大盆炖肉、整鱼红烧、时蔬野菌,并几坛未开封的村酿,正是江湖人最爱的滋味。
席间推杯换盏,热气腾腾,并无半点君臣之别,倒像是寻常人家的亲友团聚。不知谁先提起旧事,笑声便一阵接着一阵。大伙儿逐渐没了拘束,仿佛又回到当初住在大河上的日子。
宋郎君抿了口酒,忽然笑道:“不知陛下与娘娘可还记得陈四?他嫌自己名字不够威风,如今已改叫‘陈肆’,在运河上跑着十几条货船,彻底成了位大船主,上月还帮我们押了一趟镖。”
祝姯听到此处,忽然促狭起来,与沈渊咬耳朵道:
“这不是郎君那位‘大孝子’么?”
沈渊闻言,顿时也想起旧事,不禁摇首失笑:
“娘子的记性,怎么偏在这种事上格外灵光?”
祝姯骄傲地一扬眉,又招手唤来文生,摸着他的小脑瓜,柔声问道:
“文生近来可好?还会做噩梦吗?”
卫胭娘噙笑接话道:“托娘娘的福,这孩子如今已经大好了。自打来了华州,他便不再说能瞧见什么‘阿焰’,性子也越发开朗,如今在城中学堂念书,还结识了好些新朋友呢。”
祝姯闻言,心中甚慰,又转头看向另一侧的步娘子。
步翩翩今日一身胭脂色袄裙,发间簪了朵珠花,正笑着给游鹤斟酒。
祝姯悄悄打量她容貌,只见烧伤痕迹如今已恢复得几乎看不出端倪,偶尔有些淡淡粉痕,也都被红润气色掩盖了去。
祝姯心中了然,往日她是心病难医,如今心结解了,又有情郎呵护,自然是容光焕发。
步娘子感受到祝姯的视线,连忙举杯敬酒,感激她当日赠予药方。
“药方只是一半功劳,另一半,怕是要归功于游郎君了。”祝姯眨眼打趣道。
步翩翩微微羞赧,游鹤却是嘿嘿傻笑,握住爱人在桌下的手。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祝姯看着这一张张鲜活喜悦的脸庞,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已随风而去,眼前唯有人间烟火,岁月静好。
见众人日子过得红火,沈渊心中也替他们高兴。
为褒奖众人当初归还玉玺的义举,他与祝姯临走前,还特地命人取来笔墨纸砚。
只见天子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顷刻间便在纸上书下“天下第一镖局”六个大字。
随后,他竟取出国玺与自己的私印,在那幅字上一并盖下去。
红泥鲜亮,墨宝更是难求。沈渊收起印章,对众人笑道:“这便算作朕与皇后的一点心意,祝愿镖局生意兴隆,通达四海。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便许给诸君了。”
众人大喜过望,不由千恩万谢。
得皇帝亲自敕封,往后走镖怎可能不顺遂?
自此长风镖局名扬天下,怕是要成为武林中的一段传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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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帝后辞别镖局众人,悄悄回到行馆。
如今虽是寒冬腊月,但两人心火正盛,又吃了些酒,独处一室时顿觉燥热难耐。
但分榻而居的主意,自是无人肯提的。他俩便只顾来往于桌边和榻前,轮番跑去灌凉茶喝,仿佛那是什么琼浆玉液一般。
沈渊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咕咚一声轻响,在静谧夜里听得格外真切。
放下茶盏后,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往榻上一扫,身形微晃,便已欺身回到榻前。
沈渊也不坐,只单膝跪在脚踏之上,摆出一副关切备至的模样来。
“之前在灵州祭坛上,辛怀恩那狗贼竟敢朝娘子放箭,可曾伤着娘子哪里?”
祝姯见他这般作态,虽微感不解,却也没当回事,只懒懒地倚着引枕,自豪说道:
“我既知他是狗急跳墙,又岂会毫无防备?那日祭袍底下,我可是特地穿了金丝软甲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话音刚落,祝姯便觉腹前一凉。沈渊诡计得逞,立马嚷嚷起什么“我不信,定要亲自验看一番才放心”的浑话,手底下没个轻重,径直将她裙裾撩起来,卷到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