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临这个一高兴就夸人的毛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可惜他本人完全没意识到,“瞪我干什么?”
兰朝生闭上眼,别过了头,“花言巧语。”
久居深山的兰地主真有文化,成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奚临觉得挺好玩,上手扒拉他,“我怎么花言巧语了?”
兰朝生一时没忍住,“你总是这么到处夸人吗?对谁都这样?”
“夸你还不乐意了。”奚临笑了一声,“唉,我就是一个这么擅于发现美的人,怪不得我这么招人喜欢呢。”
兰朝生不打算再理他了,站起身准备离开,奚临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脚,“别走别走,这么多书你仍在这是打算叫我一个人收拾?”
兰朝生冷冷地说:“不愿意收就回你的屋子去,我等会来收。”
奚临扯着他的衣服让他重新蹲下,“谁教你的半途而废,做事得善始善终,收完再走,摊在这像什么样子?”
兰朝生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到底还是蹲下了。明明是奚临叫他“善始善终”,他自己却捧着一本书往地上一坐翻起来了,只兰朝生自己在那将课本分拣好。
过了会,兰朝生忽然问他:“你说你还有很多没想明白的事,都是什么?”
“嗯?”奚临从小学阅读理解题里回了神,反应了下兰朝生的话,“哦……挺多的,比如读书是为什么,毕了业去做什么,以后怎么生活之类的。”
兰朝生:“就这些。”
“多着呢。”奚临心不在焉地回,“不过人活着哪能事事都明白呢,想不明白就以后再……唉,说起来我好像总这样稀里糊涂地过,高考时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也是稀里糊涂随手勾了一个。有时候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其实好像大部分都是到了边上闭着眼胡选一个坑跳。生活啊,到处都是坑,不是摔残就是摔死,反正都不是好下场,还选个什么玩意。”
兰朝生说:“有这么可怕?”
奚临唏嘘:“超可怕。”
兰朝生提起嘴角,好像是轻轻笑了一下,“不明白的事就慢慢想,也没人说一定得想明白。”
院子外谁家的公鸡叫起来,凄厉无比。奚临如今已经很习惯了,每天破晓时都能听着苗寨里的鸡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要连带着狗一块狂叫,纯天然闹钟,刚开始那几天真是闹得奚临眼圈乌黑。
他往院子外瞥了眼,瞧见墙头外青山隐隐。奚临问兰朝生:“你会杀鸡吗?”
兰朝生看了他一眼,“想吃?”
“不是,就问问。”
兰朝生又把眼睛垂下去了,“会。”
奚临:“猪呢?”
“会。”
“牛呢?”
“会。”
法外狂徒奚临:“人呢?”
“……”兰朝生看着他。
兰朝生:“你是想听我说会,还是不会。”
奚临:“有区别吗?”
兰朝生慢慢地说:“没区别?”
“没有。”奚临说,“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个残忍的地主,基本没什么人性。”
兰朝生掀起眼皮看了他眼,没有理睬他。当天下午,兰朝生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奚临抬头看见的时候都愣了,说:“干什么?”
他手里的是只肥母鸡,两个爪子叫绳子捆着,在兰朝生手里缩着脑袋,一动不敢动。兰朝生拎着那只鸡进了厨房,又拎着把刀进来,一块放到奚临面前,“教你杀鸡。”
奚临:“……”
奚临:“……啊?”
他匪夷所思地抬头看兰朝生,实在不能理解这人的脑回路是个什么构造,这到底是怎么扯到杀鸡这一环的?
“我为什么要杀它?”
兰朝生:“听上去你很想学。”
“哪个字?”奚临不可置信,“是我的哪个字给了你这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