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见商云熹,商母便从主位上站起朝她走来。她热切地握住商云熹的手:“真没想到,如今出落得如此美丽。这些年可是在外面吃苦了?”
商云熹按照浮商的话,只是眼神含泪地摇摇头。商母又牵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似乎十分心疼商云熹。直到商父出声,她才不舍地松开商云熹。
离开大堂时,商云熹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现在回想方才的场景,她反应过来商父商母竟然还问了她的名字。除此之外,两人对她的身份也并未产生怀疑,甚至还假惺惺地问她近几年在何处生活。
果然,不管放在现代还是古代,这世界就是巨大的草台班子。商云熹止不住地想。
她被婢女带到宽敞的院子中,得知此处便是她今后的住所。商云熹方走进房间,便觉得这里略微熟悉,似乎是在梦中瞧见过,但她已经记不清曾经做过的梦了。
商云熹细细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她所需要的都已被添置好。明明一切都比曾经更加精致,但商云熹心中并不觉欢喜,反而因为商明珩不在身侧而感到不安。
“三娘子。”
商云熹如今的身份在商府女眷中排行第三,故被称作三娘子。
她听见声响,转头瞧见两人站在院子中。其中一名她在商母身侧见过,是她的贴身丫鬟,似乎名叫白芷。
“这丫头是夫人派来伺候您的。”白芷侧身露出站在身后的女子,“若是三娘子缺什么,让她转告夫人便是。”
商云熹朝她微笑:“有劳。”
“三娘子言重。”
白芷离开之后,院子里只剩下商云熹和另一位婢女。她低垂着头走上前:“三娘子安好,奴婢名唤茯苓。您若有任何需求,直接吩咐奴婢就好。”
“好。”商云熹朝她弯眉,“劳烦你帮我准备些纸墨。”
商云熹并未携带过多东西回到商府,只有些衣裳和书籍。因而当茯苓说要替自己收拾时,她摇头婉拒了。商云熹将书籍摆放好,坐在桌前准备磨墨抄书,但茯苓比她更快一步。
“三娘子,奴婢替您。”
商云熹眨眨眼,收回手道谢:“多谢。”
她一时还是无法适应有人跟在身边照顾她。
抄书是商云熹前段时间生起的兴趣,这不仅打发时间,还能让她的心静下来。毕竟这个朝代的字可不好写,若是心浮气躁,写出来倒像是鬼画桃符。
“三娘子的字可真好看。”
商云熹写得入神,一时忘记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听见声音时倏地抬头,眼神略微迷茫地盯着茯苓。
而茯苓则垂头道歉:“三娘子勿怪,奴婢一时嘴快,之后定不会打扰……”
商云熹这才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让茯苓误会了。
“听见你夸赞,我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朝茯苓轻快地笑,“你是第二个夸我字好看的,我很开心。”
但瞧见茯苓仍然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抿嘴试探道:“你很害怕我吗?”
茯苓抬头小心打量商云熹的神情,摇摇头道:“三娘子很好。”
商云熹停下抄书时屋外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她盥洗后并未着急入睡,而是坐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如今她才明白古人为何寄相思于明月,不管哥哥在何处,她和他都在同一轮明月之下。
茯苓走入房间,为三娘子点上安眠的熏香。瞧见三娘子盯着屋外出神,她正想静悄悄推出去,却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唤。
“茯苓,我能问你些事吗?”
茯苓停下脚步:“奴婢知无不言。”
“这府内有几位郎君和娘子?”
茯苓稍作思考,缓缓道:“如今府内仅有您、五娘子还有四郎君。二娘子如今已嫁人,大郎君则还在外历练。”
商云熹眼神微动,她让茯苓早些休息后又转头看向窗外。五娘子是她今日在大堂瞧见的少女,四郎君是商承远。
按茯苓的话来说,这府中本应有大娘子、四娘子、二郎君和三郎君,但她并未提及,那只能说明这些人下落未明。当初那场逃难,商府到底舍弃了多少人。
她对那场逃难深有印象,即使跟在商明珩身边,她也瞧见不少可怕之事,不乏有人出卖自己的妻孩保命,甚至断粮后出现人食人的现象。光是这般作想,商云熹已经生出呕吐之意。
她不敢再细想,起身迅速藏回被窝之中。
大抵是熏香的缘故,明明是回到商府的第一夜,商云熹并未失眠,甚至早早便入了睡。
然而她再次做起梦来。她梦见自己和哥哥逃亡的第三月,曾在一间破庙过夜。冬日里,待在破庙内的确比深林中暖和,但同时也会有其他人涌进来。小小的破庙,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挤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