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和你这一丁点相像,我就得忍气吞声吗?”陆月章刀尖猛地一振,“难道我生来,就注定要屈居人下吗?!”
他大口喘着气,房间里还隐约荡着方才怒吼的回音。
虞听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月章猩红的双眼。
“你想要我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他的语气好像自己刚经过科学论证,得出某条严谨的结论。
“对,那又怎么了?!”陆月章咆哮,“少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
虞听唇角勾起一个笑。
“哪种眼神?”他问。
陆月章的刀架起来,薄如蝉翼的利刃指向虞听的眉心:“那种看泥巴一样的眼神,看小丑的眼神……你觉得我像蚂蚱一样跳来跳去,异想天开,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么?可这些本来都是我的,所有的成就,所有的爱都是我的,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虞听眉尖倏地蹙起。
“你在说什么?”
他问。并非听到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口出狂言而感到好笑的语气,而是一种深深的惊与疑。
一般人只当这是句丧心病狂的疯话。可虞听不同,他听得出弦外之音,正如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才是这个不属于这世界的杂音。
“抢走了你的一切,”虞听一字一顿,“是什么意思?”
仅仅一息之间,陆月章的神情陡然变了。
没有癫狂的大笑,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如同人格分裂患者般,青年倏然抹去了表情,直勾勾地,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
“你真的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么,”陆月章轻柔而和缓地唤道,“虞听。”
他的声音如水一般轻忽丝滑,病房内却猝然裂开一道深渊般的缝隙,空气被抽走了,虞听心猛然失重,只感觉灵魂也要被吸入那深渊里去。
“这不是你该有的命。”他听见陆月章用吟诗般飘忽的声线宣布道,“我的命被你夺走了,而你的命数,早该在那场车祸里终结掉,我说得对吗,虞听?”
虞听震惊地看着陆月章。后者微微一笑,竟放下了手术刀。
“很不可思议吧,”陆月章慢慢点头,“知道这个世界的异常的人,不止你一个。”
“原本我也不知道。”他低头看着沉睡的尤里乌斯,“可某一天我忽然就‘觉醒’了,我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我生活在一个所有人的命运都被书写好了的世界,而我,一个没用的特招生,居然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我欣喜若狂,我这种上帝也不愿意拯救的弃儿,居然也有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的一天!可很快我发现一切都不对了,明明写好了剧本,可故事却不按照剧本上写的那样发展……”
“想来想去,我发现,似乎事情是从你这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开始改变的。你本应该像一颗野草一样枯萎在无人在意的路边,可你居然从车祸里活下来了,你一出现,所有人都被你牵着鼻子走,而我又成了黯淡无光的陆月章……仔细想想,我觉醒的那一天,也是医院宣布你苏醒的同一天。”
虞听深望着陆月章。陆月章看着尤里乌斯,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鄙夷、憎恨、嫌恶,最后一切浓烈的情绪慢慢褪色,剩下茫然无措的悲伤。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不解地呢喃,“既然我才是主角,为什么上天又让你降临在我身边?为什么偏偏只让我一个人背负这一切?”
他抬起头:“虞学长,为什么呢?”
二人久久对望。医疗器械的滴答声此刻反而浑如死亡的鼓点。
虞听闭了闭眼:“问得好。”
“和你比起来,我的确太幸运了。”他顿了顿,“我本该死在一场车祸里,却又寄宿在另一个车祸后的身体中重生,一切都不真实得像一场梦,我甚至常常感觉自己是个窃走了幸福的小偷。”
“这种想法,我本打算让它烂在肚子里,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算说出来也没有意义,毕竟无人相信……真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一个稍微能理解我一点的人存在,真让人庆幸。”虞听说。
那癫狂的,异常兴奋的光又开始在陆月章眼底跳跃:“你以为说出这种话就可以拉拢我了么,学长?你们这种既得利益者,道貌岸然,就连你那个未婚夫燕寻也是充满优越感的……”
他忽然激动起来:“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那样羞辱我,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可就算是燕寻,他也本该让我做他的未婚伴侣,他要保驾护航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你到底是恨他,亦或只是恨他们没有死心塌地站在你这边?”虞听问道。
“我恨的太多了,你根本不懂!”陆月章身体痉挛般颤抖,“我恨他们对你偏心,更恨这些东西我得而复失——不,从头到尾我都未曾拥有,每天晚上我闭上眼,那些场景都历历在目,可我没法证明那些场景是真的,我没法证明!”
他握着手术刀的指尖用力到泛起青白:“所以他们必须死,还有你,所有人都得去死!”
“你想报复。”虞听微微颔首,“那就来吧。”
陆月章眼里闪过一丝讶然。
虞听:“但是有一件事我不能答应。无论是尤里乌斯,还是F4中的任何人,你都不能对他们动手。”
“学长,你不会是担心这些重要的‘角色’死掉,我们这个世界就会哗啦一下崩塌掉吧?”
陆月章咯咯地笑起来。而虞听沉吟片刻,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