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在城门口迎接。
两人相对而立,良久无言。
最后还是阿丑先开口:“你去哪儿了?”
李承烨笑了笑:“在钟里活了一千年,也死了一千次。每一次醒来,都是为了等你们把钟敲响。”
“值得吗?”阿丑问,“用自己换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彻底消灭的敌人?”
“静语永远不会消失。”李承烨望向远方,“它是我们恐惧的影子,只要还有人害怕表达、害怕被听见、害怕与众不同,它就会存在。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开口,哪怕只有一个,光明就比黑暗多一分。”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铜铃,铃身斑驳,却是当年坠崖时遗失的那一枚。
“我没有赢。”他说,“我只是让游戏规则变了??现在,轮到他们发声了。”
当晚,李承烨并未入住皇宫,而是随阿丑回到鸣律司小院。院中梧桐树已重新栽种,嫩叶初展。他们坐在石凳上,一人吹唢呐,一人弹断弦,不成调,却和谐。
半夜,井底再次泛光。
两人走下密室,只见水面映出一幕奇异景象:全国十地“正音者”虽已解散,但他们所激发的情感涟漪仍在持续扩散。更令人惊异的是,许多未曾参与“正音之网”的普通人,也开始无意识地哼唱那段融合了悲伤与希望的旋律。有的是在病榻前守候亲人时低语,有的是在newborn婴儿啼哭时轻拍安抚,有的是在田埂上劳作时随口编词。这些声音彼此独立,却又隐隐共振,仿佛大地本身正在学会歌唱。
老乐工激动道:“这不是人为引导的结果……是‘真声’已经开始自我复制!它像种子,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李承烨点头:“当一种声音源于真心,它就不需要传承,因为它会自己寻找听众。”
次日清晨,李承烨独自登上终南山崖。
他在那块刻着“风吹麦浪,即是好歌”的石头旁坐下,取出铜铃,轻轻一摇。
铃音飞出,融入山风。
片刻后,远处传来回应??是某个村童在山坡放牛时,随手折了根芦苇吹出的调子,歪歪扭扭,却欢快无比。
李承烨笑了。
他知道,这场战争从未真正结束,但也从未真正艰难。因为胜利从来不在战场,而在每一个敢于开口的灵魂之中。
数月后,大唐各地涌现新风俗:婴儿满月,家人不再只送金银玉器,而是录下一首为其而唱的摇篮曲;新人成婚,不拜天地,先共奏一曲心意相通之音;老人辞世,子孙不哭不跪,围坐灵前合唱其一生最爱的民谣。音乐不再是技艺,而是生命最自然的流淌。
而孩子们传唱的民谣,又添了两句:
>“后来钟声年年有,
>像他在说:我还守。
>如今人人会唱歌,
>他说:这才叫大唐。”
春去秋来,寒露再临。
终南山巅,阿丑照例前来吹唢呐。风大雨急,乐声几不可闻。可当他吹完最后一句,身后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回头,无人。
但雨幕中,有一串清晰的脚印,从悬崖边延伸而来,又消失在云雾深处。
石上那行字,不知何时被人重新描红:
>**“风吹麦浪,即是好歌。”**
阿丑收起唢呐,轻声说:“你来了啊。”
风停了,雨歇了,云开一线,月光洒落。
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回了一句: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