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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耀（第2页）

第三个人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他曾是文革时期的教师，被迫烧毁自己写的诗集。今晚，他带来了一支炭笔和一块陶片。

他在陶片上写下一句话：“当所有人都说假话时，真话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写完，他将陶片摔在地上。

碎裂声响起的刹那，空中竟响起一阵钟鸣，与七日前那七声遥相呼应。碎片飞溅而出，每一片落地之处，都冒出一株细小的绿芽??那是从未在此地生长过的植物，叶片形状酷似睁开的眼睛。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有人献上录音带，里面录着临终病人最后的疑问；有人带来墓碑拓片，刻着死者生前未解的心结；还有人只是默默跪下，对着井口说出埋藏多年的话：“爸，我一直恨你抛弃我们……但现在我想知道，你当时是不是也很绝望？”

每一句话落下，井中的光芒就增强一分。

到了午夜，整个山谷已被柔和的蓝白色光辉笼罩。那光不刺眼，却能照进人心最阴暗的角落，让人看清自己的伪装，也看清自己的真实。

突然，井底传出一声巨响。

像是某种巨大结构开启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井口扩散开来，所有灯笼瞬间熄灭，人群不由自主后退数步。小满却逆着人流向前走去，赤脚踩进水中，任由冰冷淹没脚踝、小腿、膝盖……

她明白这是召唤。

不仅是对她，更是对所有仍愿追问的灵魂。

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人群中，那个曾害怕提问的小女孩正高举双手，掌心托着一张叠成星星的纸。她大声喊道：“我知道我不聪明，但我真的想知道??有没有一种爱，是不用交换条件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影开始发光。

不止是她，所有刚刚提出问题的人，身上都浮现出微弱的光晕。他们的轮廓变得透明，仿佛正与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连接。

小满笑了。

她转过身，迈步走入井中。

水没过腰际时，她感到身体变轻；淹没胸口时，记忆如潮水般倒流??她看见五岁的自己第一次仰望星空，问母亲“星星会不会寂寞”；十二岁那年，她在坟前烧掉给父亲的信，火光照亮泪痕；十六岁医院走廊里，她攥紧拳头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找到答案”。

但她也知道，真正的答案从来不在远方。

而在每一次敢于开口的瞬间。

当水完全覆盖头顶，世界归于寂静。

她本该窒息，却没有。她能在水中呼吸，也能看见更深的东西??井并非通向地下，而是贯穿维度。它的尽头，是一片浩瀚的虚空间，悬浮着无数晶莹的球体，每一个都包裹着一个问题的核心：有的燃烧如恒星，有的冻结似黑洞，有的脉动宛如活物。

这里是“问域”的真正核心。

不是城市幻象，不是共识之心，而是所有问题诞生前的原初状态??混沌、纯粹、无限可能。

一个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这次不再是单一的存在，而是千万种语言交织而成的合唱：

>“欢迎归来，提问者。”

小满悬浮在虚空之中，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未被回答的回声，是被忽略的低语，是每一个被打断的‘为什么’所凝聚的意志。我们存在于你们称之为‘无意义’的地方，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意义的胚胎。”

“你们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我们只希望被听见。只要有一个灵魂愿意倾听，我们就不会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