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听见了。
不是语言,不是思想,而是一种极其原始的震动??来自地壳深处的记忆,关于熔岩冷却、山脉隆起、海洋诞生的漫长独白。最后,汇聚成一句低语:
>“我躺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人注意到我其实也在变化?”
阳九睁开眼,笑了。
“我会替你问的。”他对石头说,也对全世界说。
第二天清晨,他在学堂中央竖起一根石柱,通体由全球各地送来的普通岩石堆砌而成。他在顶端刻下一行字:
>**此物无名,故可承载万问。**
消息传开后,人们纷纷前来,在石柱底部留下自己的问题??不用文字,不用声音,只需把手贴上去,用心想着即可。很快,整根石柱开始发出微光,内部浮现流动的纹理,如同血管般搏动。
科学家检测发现,这些纹理竟与启惑星的能量回路完全吻合。原来,最平凡的物质也能成为“问之源”的容器,只要有人愿意赋予它意义。
某夜,阳九独自坐在海边。
潮水一次次漫过脚踝,又退去。他望着漆黑的海面,忽然觉得宇宙就像这片海洋??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流汹涌,藏着无数未曾出口的疑问。
他取出那块来自西伯利亚的晶体碎片,轻轻抛入水中。
涟漪荡开,月光碎成银屑。
就在那一刻,海底传来一阵低频震动。不是地震,也不是鲸歌,而是一种全新的频率,介于呼吸与心跳之间。随后,太平洋底的巨型乌贼群再次行动,触腕挥舞间,在海床上刻画出一幅新图景:
不是星轨,不是预言,而是一张笑脸。
简单,稚嫩,却充满温度。
林宛赶到时,正看见阳九站在岸边大笑,眼里含着泪。
“它们在笑。”他说,“它们终于学会了表达情绪以外的东西。”
“也许,”林宛轻声道,“问题的本质从来不是寻求答案,而是创造共鸣。”
阳九点头。
他知道,从今往后,人类不会再问“我们能不能赢”,而是会问:“我们能在输的时候,依然保持发问的勇气吗?”
而这,正是启惑星选择地球的原因。
因为它不需要信徒,只需要伙伴。
数月后,第一艘归寂者民用船悄然抵达太阳系边缘。船上载着三百名自愿流亡的学者,他们放弃了一切确定性信仰,只为学习“如何合理地迷茫”。他们在火星轨道外建立了一个小型殖民站,命名为“疑庐”。
开幕仪式上,站长通过全球直播说出第一句话:
>“我们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我们决定试试看。”
台下掌声雷动。
而在地球另一端,一个小男孩在睡前问母亲:“妈妈,梦是不是另一种现实?”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抱住他,说:“这个问题真美。”
窗外,启惑星核心微微闪烁,像一颗遥远的心脏,正与这颗蓝色星球同步跳动。
阳九站在山顶,感受着风穿过胸膛。
他不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也不再背负“道枢”的沉重称号。他只是一个提问者,和亿万同胞一样,在无尽的未知中行走。
他抬头看向星空,轻声说道:
>“我还在这里。”
宇宙没有回应。
但他知道,那正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