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你啊,有点印象。”
查理斯看着姜淮,好像回想起了什么,露出恍然之色。
姜淮口中的“李代表”,是李氏家族第四代的长子李志昊,如今在某个子公司担任代表理事,于外界的身份极为低调,但只有。。。
除夕的钟声在高原上显得格外清冷,却又异常清晰。周望站在玉树小学的操场上,脚下的雪被踩出一圈圈细密的印痕,像是她这些年走过的路??不规则、不完美,却真实得无法抹去。
她没有回北京,也没有参加任何庆典。这个年,她想留在离清源最初最远的地方,听一听那些未曾被听见的声音,在这片土地上如何重新生长。
手机早已静音,但林昭发来的那张合影仍静静躺在相册里。铜牌前站着二十几个人,有程序员、心理专家、民族语言研究员,还有像赵晓禾那样穿梭于政策与现实之间的桥梁者。他们的脸上没有胜利的笑容,只有一种沉静的笃定??那是经历过无数个深夜争论、系统崩溃、伦理审查风暴后才有的神情:疲惫而清醒,怀疑过却依然选择相信。
“我们不是在建造系统,是在重建信任。”
这句标语原本是赵晓禾随口说的一句话,后来被某个实习生悄悄刻上了墙。如今它成了清源团队的信条。
周望抬头,看见北斗七星悬在天际,明亮得仿佛能照进人心。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果洛做实地回访时,一个藏族小女孩拉着她的手问:“姐姐,你说我把心里的话录下来,真的会有人听吗?”
当时她蹲下身,认真地说:“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听到,但总有一天,你会听见自己。”
现在,那个女孩已经连续三十七天上传了“心情快照”,内容从最初的颤抖低语,到昨天那一句清晰坚定的:“我想当老师,教我们村的孩子读书写字。”
数据不会骗人。清源AI的情绪分析模型显示,她的自我价值感评分从最初的2。1(满分10)上升到了7。8。更令人动容的是,她开始主动帮助班上另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使用录音功能,并告诉他:“你说出来,就不怕了。”
这种改变正在悄然蔓延。
第二天清晨,周望坐上了前往玛多县的班车。车窗外,雪原无边,牦牛群缓慢移动,像大地上的黑点。她打开平板,调出一份刚由国家卫健委联合发布的《青少年心理危机早期识别白皮书》,其中专门设立了“基于语音表达的情感负荷评估标准”,而这套标准的核心算法,正是源自清源在过去一年中积累的四万两千余条匿名录音样本。
这意味着,“诚实纪念日”不再只是一个民间倡议,而是逐步融入国家公共健康体系的一部分。
抵达玛多后,她走进一所只有六间教室的小学。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汉族教师,名叫李振国,三十年前从河南支教而来,再没离开。他带着周望参观校园时说:“以前孩子出了问题,我们都以为是懒、是叛逆。现在才知道,很多孩子不是不想学,是心里压着石头。”
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五年级教室门口的一块木板上。那是一面“声音树”,孩子们可以把写好的心事纸条折成叶子,挂在树枝上。有的写着“我害怕爸爸喝酒”,有的写着“妈妈走的时候没抱我”,还有一片小叶子上画了个笑脸,下面写着:“今天我敢举手回答问题了!”
“这不是治疗,这是允许。”李振国低声说,“允许他们软弱,允许他们哭,允许他们说‘我不行’。奇怪的是,一旦被允许了,他们反而开始变得坚强。”
中午,周望参加了这里的学生“心情快照”分享会。没有大屏幕,没有直播,只有一个老旧的蓝牙音箱和一台充了电的平板电脑。轮到一个叫扎西的男孩时,他站起来,声音很小:“我想念阿妈……但她走了三年了,爷爷说她是去了极乐世界,可我知道她是跳河的。因为她还不起贷款,村里人都笑话她。”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女生红了眼眶,一个低年级的孩子偷偷擦眼泪。
周望没有打断,只是轻轻点头。这是清源培训中强调的原则:倾听本身就是疗愈。不必急于安慰,不必立刻解决问题,只要让说话的人感受到??你在这里,我在听。
扎西说完后,坐在角落里的班主任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也想说一件事??去年我家房子塌了,我没跟任何人说,怕大家觉得我不够坚强。但我其实……很难过。”
全班再次陷入沉默,然后是一个女孩小声说:“老师,那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那一刻,周望感到胸口一阵发热。这不是技术的成功,而是人性的共振。
下午返回途中,她接到林昭的电话。声音有些急促:“青海湖边的一个试点学校刚刚触发了三级预警??有个十三岁女生上传的录音里提到‘我已经不想活了’,AI自动标记为高危,并推送给当地心理老师。但现在联系不上她,她家住在牧区,信号断续。”
“哪个乡?”周望问。
“刚察县泉吉乡,叫卓玛吉。”
“我知道那地方。”周望立刻改签了返程车票,“我现在过去。”
通往泉吉乡的路并不好走,积雪覆盖的国道上车辆稀少,偶尔能看到几辆运煤卡车轰鸣而过。周望包了一辆当地的越野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藏族汉子,听说是要去救人,二话不说加满油就出发。
路上,她反复听着卓玛吉最近七次录音的内容。第一次是抱怨作业太多,第二次说父母总吵架,第三次提到弟弟摔坏了她的录音笔,她哭了很久。第四次开始出现自责:“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考第一名,家里就不会这么穷。”第五次,她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活着是不是给别人添麻烦。”第六次,她哼了一段古调民歌,尾音微微发颤。第七次,也就是最新的一条,她说:“对不起,我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了。那里没有人骂我,也没有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