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换下了白日那身便于行动的戎服,穿着一件深青色家常直裾,外罩半旧驼绒比甲,眉头紧锁地坐在父亲蔡讽下首。他面前摊开着一卷新誊录的名册,墨迹犹湿,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近半年来所有新进坞堡的仆役、佃户乃至工匠的姓名、籍贯、保人、入堡缘由。烛火跳跃,将他因连日紧绷而略显凹陷的眼眶映得更深。蔡讽斜靠在铺了厚厚锦褥的檀木榻上,受伤的左臂垫着软枕,右手则缓慢捻动着一串沉香木念珠。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在灯下却锐利如常,甚至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更多了几分冰冷的审视。“查清了?”蔡讽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失血与寒气侵扰所致。“查了。”蔡瑁将名册向前推了推,手指点在其中一行,“按名册所录,这侯三,是三个月前由西庄管事蔡福举荐入内堡的,充作后园杂役。理由是‘西庄佃户,老实肯干,家中遭灾孤苦,特许入内堡谋生’。保人一栏,签的是蔡福的名字,画了押。”“蔡福?”蔡讽捻动念珠的手微微一顿,“是旁支蔡讯那一房的老仆吧?我记得,蔡讯父丧时,这蔡福曾帮着打理过一阵田庄事务。”“正是。”蔡瑁点头,脸色更加凝重,“阿父记得不差。蔡福是蔡讯乳母之子,在蔡讯家庄上做了几十年,颇得信任。儿子已连夜派人去西庄暗查,带回的消息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蔡福本人,已在半月前‘暴病身亡’。西庄的人说是得了急症,一夜之间人就没了,草草下了葬。儿子觉得蹊跷,已命人……悄悄去验看。”“暴病?”蔡讽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倒是巧得很。侯三刚被送进来,这举荐的保人就‘暴病’了。这是要死无对证,把线头彻底掐断在我们自家人手里。”蔡瑁拳头捏紧,骨节发白:“阿父,蔡讯他……”“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蔡讽打断儿子的话,眼神深沉,“蔡讯此人,志大才疏,贪鄙短视,若无人背后撺掇指点,未必有胆量、也未必想得出这般连环毒计。他不过是一杆被人握在手里的枪。杀一个蔡讯容易,揪出他背后的人,才算除根。况且,眼下南阳风雨飘摇,蔡家内部若先起刀兵,只会亲者痛、仇者快。”“那难道就任由这吃里扒外的东西逍遥?”蔡瑁不甘。“逍遥?”蔡讽冷笑一声,“从今日起,他那一房所有人,明升暗降,所有涉及钱粮、人事、对外往来的职司,全部挪开。派可靠的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他见了谁,说了什么,吃了什么,我都要知道。但要做得自然,不可让他察觉已暴露。有时候,留着一个明处的棋子,比捏死他更有用。”蔡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明白了父亲的深意:“儿子明白了。那……郡府那边,孙府君彻查此案,会不会查到蔡讯头上?我们是否要……”“不必。”蔡讽摇头,“建宇何等聪明?侯三当庭翻供,指向不明幕后人时,他便已猜到内部有问题。他今日将人犯与案件全部接管过去,既是为我蔡家避嫌挡灾,也是留出了余地,容我们内部处置。这是他的分寸,也是他的担当。我们若此时急吼吼地将蔡讯抛出去,反而落了下乘,显得蔡家无能且无情。你只需将我们查到的,特别是蔡福‘暴病’之事,以你的名义,私下透露给曹郡丞即可。建宇自会斟酌。”“是。”蔡瑁应下,心中对那位未来妹婿的忌惮与佩服,又深了一层。“还有一事,”蔡讽忽然问道,“之韵今夜去了郡府?”蔡瑁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是,妹妹担心孙府君劳累,亲自送了夜宵过去,停留约两刻钟。儿子已吩咐下去,今夜当值的门房与护卫,嘴巴需得严实。”蔡讽沉默片刻,捻动念珠的速度慢了下来,脸上冷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让她去吧。之韵这孩子,外柔内刚,心有丘壑。有些事,有些话,她出面,比我们这些父兄出面更妥当。建宇身边……也需要一个知冷知热、又能分忧的人。”他抬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喃喃道:“这风,怕是要越刮越猛了。蔡家这艘船,能不能安然渡过,既要看掌舵的人,也要看船上的人,是否同心。”同一片夜空下,郡府客舍的天字丙号房内,崔钧同样无眠。他换了一身素色中衣,外披一件厚重的羊羔绒氅衣,坐在窗前。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刺骨的寒气钻进来,让他混沌的头脑保持着清醒。案几上,那卷他反复修改却仍未定稿的奏报草稿摊开着,旁边是翻阅了半卷的《南阳郡志》和几份《月令诏条》抄本。自傍晚那封以米汤书写的密信被截获,他的心便再难平静。送信人虽被孙宇的人拦下,但信中的内容——“兵甲过盛”、“豪族坐大”,尤其是那句“北边邺城的孙太守,似乎对南阳也很关切”——却如同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知道这是有人刻意挑拨,是试图引导他怀疑、甚至敌视孙宇的伎俩。可悲的是,这些话语恰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本就存在的疑虑与不安。南阳的兵力、孙宇与本地豪族的关系、乃至他与那位神秘孙原太守之间讳莫如深的关联……无一不是他使命中需要厘清,却又感到棘手万分的问题。“秉公核查,勿枉勿纵。”袁隗的叮嘱言犹在耳。“此去南阳,你要查,但不能查得太深……”父亲崔烈意味深长的叹息也时常回响。他该信谁?又该忠于什么?是清流“直道”的规矩体统,还是眼前这实实在在、艰难复苏的“事功”?崔钧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彷徨。他就像站在一条狭窄的独木桥上,脚下是汹涌的暗流,前后左右皆是迷雾,不知哪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他提起笔,在空白的竹简上无意识地划着,写下了“兵”、“豪”、“孙原”几个字,又烦躁地用力刮去。木牍表面留下凌乱的刻痕,如同他此刻的心绪。“笃笃。”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崔钧一惊,迅速将竹简翻面,沉声道:“何人?”“崔议郎安歇否?下官曹寅,奉府君之命,有些案卷需请议郎过目。”门外传来曹寅恭敬而平稳的声音。崔钧略一沉吟,整理了一下衣袍:“曹郡丞请进。”曹寅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两卷用青布包裹的简册。他依旧是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只是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深夜打扰议郎,实在抱歉。只是案情有了些新进展,府君言道,议郎乃朝廷使者,有权知晓。”崔钧示意他坐下:“曹郡丞但说无妨。”曹寅将简册放在案上,却不展开,而是低声道:“根据侯三进一步的口供与指认,画师完善了人像。同时,蔡家内部自查,发现了举荐侯三入堡的保人,乃是蔡氏旁支蔡讯的家仆蔡福。而此人,已在半月前‘暴病身亡’。”崔钧瞳孔微缩:“灭口?”“十之八九。”曹寅点头,“此外,今日傍晚试图与议郎随从接触、传递密信之人,也已查明身份,是城中‘悦来’漆器铺的伙计。那铺子背景复杂,与襄阳、洛阳皆有生意勾连。府君已命人严密监控,顺藤摸瓜。”信息一条条传来,清晰而冷酷。崔钧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或调查者,他本人、他的一举一动,也早已成为这盘棋局中多方势力角力的焦点。“孙府君……打算如何处置?”崔钧问。“府君之意,外松内紧。”曹寅道,“对外,案情仍在调查,不便多言。对内,监控可疑人等,厘清线索,同时……加强戒备,以防狗急跳墙。议郎身处宛城,安全最为紧要,府君特意叮嘱,请议郎近日若无必要,尽量减少外出,若有任何需求,均可吩咐下官或驿馆吏员。”这是变相的保护,也是委婉的提醒——他崔钧现在很显眼,也很危险。崔钧沉默良久,才道:“请转告孙府君,下官……知道了。多谢府君周全。”曹寅起身,拱手道:“那下官就不多打扰议郎休息了。这两卷是侯三案最新的录供及相关人物行止记录副本,议郎可闲暇时翻阅。下官告退。”送走曹寅,崔钧回到案前,看着那两卷青布包裹的简册,却没有立刻打开。他走到窗边,彻底推开窗户,任凭寒夜的风如刀般刮在脸上。远处的太守府,书房的灯火依旧明亮,在漆黑的夜里,像一座孤独的灯塔。而更远处的黑暗中,又有多少双眼睛,正窥伺着那点灯火,谋划着下一次的风暴?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在方城山府学,蔡邕那平静而深邃的目光,以及那句仿佛看透世事的话:“……百姓所求,无非安居乐业;士人所愿,无非道义可行。”道义……在这错综复杂的利益与阴谋面前,道义究竟该站在哪一边?崔钧缓缓关上了窗。他需要时间,需要看得更清楚。次日清晨,雪后初霁,天色却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宛城的雉堞,仿佛酝酿着另一场更大的风雪。郡府正堂,气氛肃穆。孙宇已换上正式的太守官服——玄色缘边的深红色深衣,外罩纱縠禅衣,头戴三梁进贤冠,腰间佩青绶银印。他端坐主位,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的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显示着他昨夜并未安寝。,!堂下,郡府主要属官分列左右。曹寅、户曹、兵曹蔡瑁、法曹、贼曹等诸曹掾史人人屏息凝神。黄忠按刀立于孙宇身侧后方,目光如电,扫视着堂内堂外。“昨夜之事,诸公想必已有耳闻。”孙宇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刺客侯三翻供,承认受人指使,意图构陷蔡公,搅乱南阳。其保人蔡福‘暴病’灭口,线索指向不明。更有甚者,竟有人试图以密信方式,接触朝廷崔议郎随从,散布谣言,居心叵测。”堂下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太守亲口说出,仍是感到一阵寒意。“此非独刺蔡公一案,实乃有人欲乱我南阳根本,毁我战后复苏之局!”孙宇语气转厉,目光扫过众人,“值此非常之时,本府有三令,诸曹需即刻执行,不得有误!”“谨遵府君令!”众掾属齐齐躬身。“其一,贼曹、法曹,联合蔡家部曲,以蔡福‘暴病’案及侯三供词为线索,暗中彻查所有与之相关人等,特别是与城外、乃至荆州其他郡县有异常往来者。记住,是暗中!未得确凿证据,不得打草惊蛇。”“其二,兵曹、尉曹,即日起,宛城四门及城内各坊市、要道巡逻,加倍岗哨。对往来行人车马,尤其是生面孔、商队,加强盘查。方城山府学、麓山屯田、各重要官仓、武库,增派可靠兵卒护卫。凡有异动,即刻来报!”“其三,户曹、市掾,密切注意城内粮价、物价波动,严防有人趁机囤积居奇、散布恐慌。各坊市三老、啬夫,需安抚百姓,申明郡府定能保境安民,勿信谣言。”一条条命令清晰果断,显示出孙宇对局势的精准把握与强力掌控。众属官凛然受命,各自迅速记下职责。孙宇最后看向蔡瑁:“蔡司马。”“末将在!”蔡瑁起身抱拳。“蔡家内部整肃,便有劳司马了。郡府贼曹会派精干人手协助。记住,稳为上,准为要。”“末将明白!”蔡瑁沉声应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孙宇这是将部分调查权柄交给了蔡家,既是信任,也是给予蔡家自证清白、清理门户的机会。议事既毕,众官退去,各自忙碌。偌大的正堂,只剩下孙宇、黄忠与曹寅。“府君,”曹寅上前一步,低声道,“刚接到方城山赵都尉传书。”他递上一卷更细小的绢条。孙宇展开,赵空那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货郎已擒,系荆州口音,身上搜出绘制麓山屯田地形、岗哨及张震日常行止之草图。未及深问,服毒自尽,毒囊藏于齿间。其所用乃军中制式弩箭,淬有剧毒。恐非寻常探子。弟已加强戒备,并遣人反向追踪其来路。兄处千万小心。”孙宇的眼神骤然冰冷。绘制屯田详图、军用弩箭、藏毒死士……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窥探,而是为一场可能发生的精准袭击或绑架所做的战前侦察!目标很可能是张震,或者通过控制张震,引爆麓山屯田这个火药桶。“告诉赵空,务必护紧张震及其家小。屯田外围可适当示弱,引蛇出洞,但核心区域必须固若金汤。必要时……可先斩后奏。”孙宇将绢条递给曹寅,曹寅看过,脸色也是一变,连忙就着旁边的灯烛点燃销毁。“还有,”孙宇揉了揉眉心,“崔议郎那边,今日可有什么动静?”“崔议郎一早便在客舍院中散步,随后回房阅读案卷,至今未曾出门。也未再与外界接触。”曹寅答道,“只是……观其神色,似乎心事重重。”孙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崔钧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影响着雒阳对此事的定性,他必须谨慎对待,既不能逼迫过甚,也不能放任自流。“府君,您已一夜未眠,不如稍事歇息……”黄忠忍不住开口劝道。他跟随孙宇日久,深知这位年轻太守对自己要求严苛,常彻夜处理公务。“无妨。”孙宇摆摆手,站起身,走到堂前,望着庭院中尚未融化的积雪,“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风已起,岂能安睡?汉升,随我去城头看看。”“是!”三午后,天色愈发阴沉,北风呼啸着穿过宛城大街小巷,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灰尘,扑打在行人的脸上,生疼。蔡之韵坐在自己闺阁的窗边,手中拿着一件未完工的玄色深衣,正低头缝着一处袖口的云纹。针脚细密匀称,显然是用了心的。这是她为孙宇缝制的冬衣,用的是上好的蜀锦,内衬柔软保暖的羔羊绒。原本想在年节前做好,如今变故突生,她便想着加紧赶工。侍女青萍悄悄进来,低声道:“姑娘,打听清楚了。大公子一早就去了郡府议事,回来后便调集了可靠的家兵部曲,由庞先生领着,开始暗查各房各院的仆役,特别是近半年内新进的和与西庄有过来往的。三公子那边也动了,带着人去了城外几个田庄,说是巡查冬储,实则……怕也是查访。”蔡之韵手中的针线未停,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父亲和兄长们已然行动,她身处内宅,能做的有限,便将心思更多地放在手中这件衣物上。一针一线,仿佛能将她的牵挂与祈愿也缝进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还有……”青萍犹豫了一下,“外头有些风声,虽然郡府和家里都在压着,但难免有漏出来的。有说那刺客原是苦主,蔡家理亏的;也有猜测是有人故意陷害蔡家的;更有甚者,隐隐将此事与孙府君挂钩,说什么的都有。”蔡之韵的手终于顿住了。她抬起头,明澈的眼眸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谣言如风,无孔不入,杀伤力有时更甚于刀剑。孙宇如今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青萍,”她放下针线,声音平静却坚定,“去把我那套藕荷色绣缠枝莲的曲裾和玉色半臂找出来,再备一份简单的礼盒,装上阿父书房里那套新得的龙团胜雪茶饼。”“姑娘,您这是要……”“去郡府。”蔡之韵站起身,“孙府君劳心公务,我代阿父去送些茶叶,以示关切,合情合理。有些话,阿父和兄长不便说,我来说。有些态度,蔡家需要表明。”青萍有些担忧:“姑娘,如今外头不太平,您又……”“正因为不太平,才更要去。”蔡之韵打断她,脸上露出一丝清浅却坚定的笑容,“我是蔡讽的女儿,是孙宇未过门的妻子。这个时候,我若躲在家里,反而惹人猜疑。去吧,按我说的准备。”片刻后,蔡之韵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在数名精干家兵的护卫下,悄然驶出蔡家坞堡,向着宛城郡府而去。车轮碾过积雪初融的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蔡之韵端坐车中,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微微用力,泄露了她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她此去,不仅仅是为了送一盒茶叶,更是要在这种敏感时刻,以最直观的方式,向孙宇、向郡府属官、向所有暗中窥视的眼睛表明——蔡家与孙宇,风雨同舟,休戚与共。与此同时,郡府客舍中的崔钧,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案卷。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南阳郡的简略舆图。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宛城”、“方城山”、“麓山”、“叶县”这几个点上。侯三案、蔡福之死、密信、可能存在的内部奸细、针对麓山的军事侦察……这些散落的点,在他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张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网。这网的目标,似乎是整个南阳的安定,而撒网的人,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他想起孙宇那句“毫无干系”,想起他面对危机时的果决与沉稳,想起蔡邕那句“百姓所求,无非安居乐业”。或许,在这迷局之中,他该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那些在战火废墟上一点点重建起来的生机,相信那个能让蔡邕、许劭这样的大儒甘心留下的年轻太守,至少……在做着“事功”的实事。他回到案前,重新铺开素帛,提笔蘸墨。这一次,他的笔迹沉稳了许多:“臣钧谨奏:南阳察案,波澜迭起。太守孙宇,处变不惊,措置有方,迅控局面,安靖地方。刺客一案,疑点重重,似有外力介入,构陷地方,乱我边郡。宇正全力彻查,臣亦从旁见证。南阳虽有隐忧,然郡府权威未坠,民生恢复未辍。臣当续观详查,务求水落石出,以报陛下……”他不再纠结于那些模糊的猜疑与各方的压力,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孙宇的应对、案件的蹊跷以及南阳整体局面的稳定上。这或许不是某些人想看到的奏报,但这是他崔钧,基于所见事实与自身判断,所能给出的最“秉公”的陈述。:()流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