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大骂道,“哭!就知道哭!你那眼泪比马尿还不值钱!平儿在的时候……”
“三小姐和林姑娘来了!”丰儿道。
王熙凤止住声音,随着丰儿的手指看过来,眼神很快转开,腰背不自觉的挺挺直,又伸出颤抖的手要去理头发。
“凤姐姐,我们来看看你,府里众姐妹,都很惦念你。”探春如同往常一样,挤出一个笑容道。
黛玉则上前坐到王熙凤床边,帮她理鬓角的头发。
“怎么劳动你们两个千金小姐到这腌臜地方来……我不过是一时病倒了,过几日就好。”王熙凤沉默了片刻,颤抖着声音道。
“旷儿去找琏二哥哥的时候,我们也都没想到…”黛玉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自责。
“这原本便是我这个嫂嫂的不对,正好在这里给你们两位赔个不是。”王熙凤强撑身体,对着两人弯腰。
黛玉和探春都有些不忍,都站着接了王熙凤的这个礼。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庄头婆子尖利的声音:“丰儿姑娘!主子既病着,怎好让贵客久待在这病气重的屋里?酒饭已备好了,请两位小姐移步花厅吧!”
王熙凤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挣扎着想坐直,有气无力的喝道:“滚……”
黛玉轻轻按住她的手臂,目光看向雪雁。雪雁走到门边:“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打扰的份儿!我们家小姐舟车劳顿,饭食就不必了,劳烦准备些清爽的粥品小菜送来。”
婆子嘟囔了一句什么,方才谄媚道,“姑娘,这不是怕惊扰了贵客嘛,既如此,我下去安排。”
雪雁看着婆子远去,然后抬了个凳子坐在门前。
“凤姐姐,这不是你嫁妆里的庄子吗,怎地…”探春皱着眉头不解道。
“原来这便叫奴大欺主。”黛玉冷冷的看着那个婆子离开。
“是从来旺他家开始的…”王熙凤眼里带着狠厉和恨意,“不过打量我病了,看我好了怎么收拾他们!”
说着王熙凤又咳了起来。
“凤姐姐你虽出府了,但老太太太太一向疼你,你该派人去求一求老太太太太。”探春看着屋内烟雾缭绕的炭火和老旧的家具摆设,心里有些酸楚,她起身将窗户打开,稍微让空气透进来。
“我这戴罪之身,哪好再去打扰长辈。”王熙凤喃喃道,心内却知,小辈们自然不会让这样难做的事到达贾母面前,而王夫人,她那个佛口蛇心的姑妈,现下怕是恨不得跟自己撇清关系,更是指望不上。
“只恨我不是个爷们,不然!”王熙凤紧紧握住身下老旧的床单,恨恨道,眼里去流露出几分认命的哀色。
“凤姐姐,来年开的恩科,女子都可以参加了,身为女子,将来自然可以跟男子一样有广阔的天地可以作为。”探春见状对她道,病里最怕的便是失去求生的欲望。
王熙凤眼里闪出几分光又迅速暗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识字。”
“凤姐姐不知,这男子读书之人,科举考试出身的人百中无一,身边也总要带着师爷管家等帮忙的人,凤姐姐虽不识字,但是能力在府里上下众人皆知,以后指不定我跟三妹妹还要找凤姐姐帮忙呢!”黛玉劝道。
“至于当下…庄子上的人不听话就都换了,另外捡那忠厚老实之人来用便是,凤姐姐现下无可靠之人可用,要是不嫌弃,我派我林府的老人来帮你几天,待凤姐姐身体好了再做打算便是。”
“林妹妹…”王熙凤眼角一红,内心酸楚不已,不曾想今日竟然被两个她往日里未曾真正放在眼里的闺中弱女子给救了。
两人交代了丰儿许多,又立马派了林家的人进城找来大夫抓了药,黛玉又留下两个林府的婆子守在王熙凤身边,方才回城。
回城的路上,探春没有如出城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景充满好奇与新鲜,只是盯着手里王熙凤拖她带给巧姐的镯子,十分沉默。
“林姐姐,我们还能来看凤姐姐吗?”
“我会再找机会带你来的。”黛玉看着天边的斜阳,也有几分惆怅。
“我们这样的人家…竟然也会落到这般境地。”
“就算如此,我们也有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再来的机会。”黛玉坚定道。
两人在心内都暗暗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