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正月初三,合浦郡珠池邑北湾港。
珠池号张开巨大的船帆,紧跟在一艘乌单船之后,驶出港口。
在它后方,还有几艘体型偏小的舢板船,距离稍远一些,但始终保持着相同的方向。
船队在离港后,贴着海岸线向西行驶。
这个季节,大明叫作珠母海,西洋番称为东京湾的这片海域,海水沿着逆时针的方向流动,因此船队的行进速度非常快。
不过两三日,乌单船上几面红旗、黄旗挥舞,意思是已经抵达目的地。
一艘舢板船靠近乌单船,船上下来几人,将他们送去了珠池号。
珠池号上正在发生一场争论,刘今钰坚持亲自进入内河,但何起蛟却以危险为由坚决反对。
大同社的另一位职位更高的将领反而噤口不语,若有所思地旁观着这场论战。
李右凡放慢步伐,多听了一阵,虽然听不懂两人所说的方言,但如何看不出两人实则都动了气。
他不免震惊,这位珠池号的船长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也不知是这位女社长性情温和,还是李船长胆子大,抑或是——
另有隐情!
“刘社长!”他大喊一声,官话尽管瘪嘴,但重点是他来了,“萧团长,李船长。”
刘今钰冲着何起蛟冷哼一声,便在舱室里的主位上坐下。
何起蛟整理了一下表情,朝李右凡笑了笑,请他坐下。
李右凡坐下后,压根不提方才的事,只用官话慢慢地说道,“刘社长,萧团长,李船长,如今我们已经到了交趾国洱河入海口。
“由此溯河往上约三百里,即交趾国都东京。东京与洱河入海口间,珥河左岸有一市镇庯宪,庯宪对岸即交趾国山南镇守府。
“依刘社长的意思,此行我们要去的便是庯宪。不过,庯宪深入内陆,莫说珠池号,便是我的座舰能否抵达,我也不敢保证。”
刘今钰皱眉道,“这庯宪不是与会安起名的大商埠么?连这么一艘小船也开不进去?”
“刘社长,或许能进,只是我不熟悉珥河水道,不敢保证。”李右凡解释道,“此外,庯宪远不如会安,不知社长从哪里听说了庯宪与会安齐名?”
“啊?”刘今钰甚为惊讶。
她安静一阵后说道,“这么说来,倒是我疏忽了,没有向你打听庯宪的详情便贸然过来。”
李右凡这时建议道,“刘社长,现下去会安也无妨,不过多出三四日功夫。如今交趾国的郑主、阮主虽共尊黎氏为王,但南北分治。
“因阮主治下仅顺化、广南两处,哪怕吞并了不少占婆的土地,仍弱于郑主,是以阮主支持海贸,会安外商甚多,其中华商最多,有几千人。”
“会安,会去的,但不是现在。”刘今钰略有深意地笑了笑,“庯宪外商少,正好方便我们占据市场。看来这庯宪,不仅要去,还得多多上心。”
她不经意地瞥了眼何起蛟,看着这家伙一副快要忍不下去准备“劝谏”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但嘴巴也松了,“也罢!”
她站起身,“这事我也懒得管了,不然我养你们这些人做甚?”
扫视一周,何起蛟踏踏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她摇头笑道,“李船长,你便做我大同社的全权代表跟着右爷去庯宪。
“首要是了解交趾国政治格局、贸易情况和军队情况,其次是与当地官员、商人建立联系。当然,最重要的是安全。
“万事小心,尽量不要惹事。但不要怕惹事,如果有人不长眼,敢欺负你们,尽管打回去,我和大同社给你们撑腰!”
说罢她便走了,将会议室留给了何起蛟、萧游、李右凡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