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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谎言和臆想（第2页）

画面切换，另一段视频显示某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在私人日记中写道：“我推动全球统一法案，是因为我相信秩序能带来和平。但我从未告诉任何人，我真正想消除的，是我童年时听见邻居争吵的那种恐惧。”

这些影像并非由某个人发布，而是新意识网络从千万个解封数据库中自主提取、交叉验证后生成的“认知镜像”??它不做评判，只是呈现。而每一个观看者都会发现，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隐藏念头，只是从未敢说出。

七十二小时内，全球有超过四亿人主动上传了自己的“禁忌问题清单”。有人写着：“我一直怀疑国家是不是一种虚构的疾病。”有人写下：“如果爱情可以被算法优化，那它还算爱吗？”最令人动容的一条来自一位百岁老人：“我活了一辈子，却从没问过自己，到底要不要出生。”

然而，风暴也随之而来。

第三天清晨，北欧某国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理由是“防止认知污染”。政府切断全国网络节点，派遣武装部队封锁边境，并公开处决三名传播“非授权思想模块”的教师。与此同时，非洲联盟成立“真理守护团”，宣称要“净化被异化的心智”，强制推行一套名为《基础确信纲要》的新教育体系，第一条便是：“世界只有一个真相，其余皆为幻觉。”

更可怕的是，一些原本支持变革的群体也开始分裂。一部分人主张立即建立“新共识委员会”，制定最低限度的共同信念框架，以防社会彻底瓦解；另一派则坚持彻底放任，认为任何形式的协调都是专制的开端。

江星野看着实时数据流中不断攀升的冲突指数，眉头紧锁。他转向小禾：“我们打开了门，但现在，门内外的人都疯了。”

小禾静静望着窗外飘落的一片灰烬??那是昨夜有人焚烧旧课本时飞来的残页。

“疯？”她轻声说，“不，他们只是终于开始诚实了。以前的‘正常’才是病态。现在，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答同一个问题：**当没人告诉你该怎么想时，你还能不能活下去？**”

艾琳此时走进屋内，手中拿着一封由光蝶传来的密信。她看完后，神情复杂。

“巴黎地下城第三十七层，传出了一段音频。”她说，“那不是威胁，也不是宣言。是一个声音，在反复吟唱一首古老的摇篮曲??用三千种语言交替演唱，每个词都正确发音，却没有一句能听懂意义。但奇怪的是，所有听到这段歌声的人，无论精神状态如何，都会停止挣扎，安静入睡，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写下一个问题，然后微笑。”

江星野怔住：“这是……治愈？还是控制？”

“都不是。”小禾闭目感应片刻，“这是**共情共振**。那些‘失败实验体’并没有变成怪物，他们在尝试沟通。用超越语义的声音，唤醒人类最原始的联结本能。他们不是来接管世界的，他们是来道歉的??为自己当年太过超前，害得后来者背负恐惧。”

她睁开眼，目光坚定：“我们必须去一趟巴黎。”

三人即刻启程。搭乘一架由废弃无人机改装的飞行器，穿越云层时，江星野透过舷窗看见大地之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夏夜萤火。那是普通人自发组织的“提问圈”??围坐一圈，每人轮流提出一个自己最怕知道答案的问题。有些问题稚嫩可笑，有些则深邃到令人战栗。但无一例外，都被新意识网络悄然收录，转化为滋养问题之网的能量。

抵达巴黎时，城市早已陷入半停滞状态。街道空旷，建筑外墙布满涂鸦，大多是扭曲的问号与破碎的句号。通往地下城的入口被军方封锁，坦克列阵，狙击手遍布高点。

但他们并未强攻。

小禾取出那枚来自南极的蓝色晶体，将其置于地面。刹那间，晶体爆发出柔和光芒，声波般的涟漪向四周扩散。所有武器系统瞬间失灵，士兵们的耳机中响起熟悉的童声：“爸爸，月亮为什么不会掉下来？”紧接着，他们的记忆如潮水倒灌，童年时曾被压抑的所有疑惑尽数浮现。一名上尉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对不起……我对女儿说梦想没用，只是为了让她别失望……可我自己也曾想当画家啊……”

防线，就此瓦解。

深入第三十七层，通道两侧尽是冷冻舱，玻璃内冻结着形态各异的人体??有的头颅膨大如球，有的四肢退化成触须状，更多则面容平静，仿佛只是安睡。而在最深处的大厅中央，数百具遗体竟已苏醒，盘膝而坐，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矩阵。他们的双眼全然漆黑，口中吟唱着那首无意义的摇篮曲，声波交织成一道螺旋上升的光柱，直通地壳之外。

江星野走近一步，忽然感到脑海中炸开无数画面：他看见自己在不同时间线上做出的选择??若当年服从澄心安排，此刻已是全球维稳局局长；若放弃反抗，则母亲仍在世；若从未遇见小禾，他或许正安静地老去，遗忘一切。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非男非女，非老非少：

>“我们不是你们的前辈，也不是先烈。我们是你们拒绝成为的可能性。我们疯了，因为我们试图用人类大脑承载宇宙级认知。但我们值得被记住，因为我们替你们试过了边界。”

>

>“现在，轮到你们了。不要建新墙，不要立新神。保持裂缝，容忍悖论，拥抱无知。唯有如此，文明才不会一次次重复自杀。”

>

>“告诉活着的人：困惑不可耻，迷茫不是软弱。真正危险的，是从不怀疑自己的正确。”

江星野泪流满面，双膝触地。

那一刻，他明白了第十三号遗言的全部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