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亚城邦占地面积极大,其中住宅区占到三分之二,剩下的土地囊括了帝国边境的高山,常年木秀林青,威武的雄鹰振翅飞过山岗,鹰啸千里。
车队埋着头向前走,四五辆仅以薄木板搭成的驴车压断枯枝,间杂着隐隐约约的啜泣声,片刻便消散在晨风里,恍若一场错觉。
白珈在车队最后面,捡了根木棍握在手中,一步一点地,发出哒哒声响。
有人说,死去的灵魂看不见人间的路,所以要有声音引路。
刀疤跟在驴车旁,用布料做了一个简单的口罩蒙住口鼻,眉峰皱起,向来吊儿郎当的脾气也收敛起来,只是几天时间,眼神仿佛沧桑了十岁。
一夜时间而已,收容所居然死了十三个人。
早上被叫起来面对这些尸体的时候,刀疤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崩溃和惊骇,他怔在原地许久,直到白珈走过来一一检查尸体。
刀疤仿佛看见了救星,七上八下的心脏忽地安定下来,少女单薄的身形穿梭在人群中,宛如河中亘古不变的礁石,精致素净的眉眼看过来,似有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攫住所有惶恐,猛然撕碎。
“听说城邦南部的高山风景不错,把他们送去那里安葬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女不复往日的生动活泼,她很安静,抛却了所有多余的情绪,目光落在墙上、地上、木板上,唯独不看满堂的活人和死人。
哭喊声歇斯底里,震耳欲聋。
刀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母亲手中抢来儿子,从妻子手中抢来丈夫,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如行尸走肉一般出发了。
走到山腰,刀疤回头看了一眼,放慢脚步与白珈同行,她说:“等一会儿挖好坑,把尸体烧干净,别留下隐患。”
刀疤点头,又往前面看了一眼,悄声说道:“我觉得那个男孩不太对劲。”
他指了指,白珈看过去。
最前头的棕发男孩佝偻着身子,双手不断摩擦手臂,看上去很冷的样子,但是如今已经入夏,虽然是清晨,山中雾气却不算很大,不应该这么冷。
白珈握紧手中木棍,道:“这山中据说有魔兽,看紧点,他要乱跑的话就打晕。”
到达目的地之后,刀疤带头挖坑,剩下的人四散开捡一些易燃的干木枝和枯草,日上中天,一切陆陆续续准备好。
简单祷告过后,刀疤掏出火柴点着,扔到干草堆上,火光迅速蔓延至病死的尸体,冒出浓烈的黑烟。
白珈看了一会儿,心中阵阵萧索,目光一转,在人群中扫过,忽地皱起眉头:“那个孩子呢?”
刀疤立刻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着急忙慌地也扫了一圈:“刚才让他去捡树枝了,怎么没回来?”
有人记得他,喊道:“刚才看见他往南面去了!”
“南面?我听说之前领主大人就是在山南面抓到了红龙!”
白珈暗道坏了,奋力向男孩消失的方向追去:“都呆在这里!”
山腰丛林密布,云雾缠绕,野草生长尤为茂盛,也正是因此,白珈很容易便发现了人走过的痕迹,脚印处的野草折断,延伸向远处。
白珈一路追过去,越到后面,野草越稀疏,追到一个岔路口,白珈已经完全不能分辨那个孩子到底朝哪边走了。
山野幽静,忽地传来一声尖锐怪异的狼嚎。
独自一个人在这里行走,很容易就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白珈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站在这里纠结不是办法,不管对不对,她必须选一条路追过去看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