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两条岔路铺开,仿佛赤裸裸的嘲弄,无形的手揪着她的头发问她,怎么选?
她拧了拧眉心,那个孩子到底为什么要跑?收容所虽然不能治好他的病,但对封锁在城中的感染者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去处了。
他要去哪里?逃进深山老林总不可能是为了寻死吧。
亦或是他觉得这里有一条出路。
白珈的手猛然一顿。
出路?
对了,哈特曾经告诉过她,弗里亚的南部大山其实是城墙的一部分,因为地势险峻、山路奇险、易守难攻,堪称天堑,所以被建立城邦的领主收为己用,历代领主都曾在山上建立防御工事,最近几十年才废弃。
也就是说,通过这座山,可以离开弗里亚。
白珈不再犹豫,向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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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逃脱看守之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老旧发黄的牛皮纸地图,顺着祖父画出的路线逃跑,一步也不敢停下来。
地图是爸爸塞给他的,祖父曾在这里担任守卫,因此知道这条出城的路线。眼看城中越来越多人感染瘟疫,活命无望,爸爸只能寄希望于唯一的儿子,只盼他能离开这里,跑到哪里去都好。
刚才跑的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腿上胳膊上都是血,疼痛一阵阵钻进胸膛,男孩在一棵两人环抱的树前站住脚,喉头涌出血气,双脚发软,他跑不动了。
扶着树,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息。
他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来抓他,他根本不值得洛迩小姐和哈特先生耗费那么多心血,他很弱,也不聪明,就算死掉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地图显示他已经来到城墙边缘,再走一段时间,日落之前就可以离开弗里亚。
胡乱抹了一把膝盖上的血,男孩倚在树上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是温暖午后的庭院,爸爸妈妈坐在院子里朝他微笑招手,温柔的女人喊出他的名字:“凯伊——”
梦境之外,一道苍老浑浊的声音同时呼喊:“凯伊——”
原本高大静默的老树忽然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树根盘旋包围住熟睡的男孩,仿佛一只干枯的蚕蛹,布满褶皱的树皮糅杂聚拢,慢慢浮现出一张贪婪枯瘦的脸。
它的唇一张一合,露出被虫子蛀空的内里,依稀可见细长的蠕虫不停蠕动,宛如老树干涸的血管。
“凯伊——”
它不停呼喊,只要男孩在梦中回答,它就可以得到这诱人的鲜活生命。
望着近在咫尺的鲜活血肉,空虚的躁动与干渴几乎要把它烧成灰烬!
它等了太久太久了,那个该死的女巫把它困在这里太久了!
“凯伊——”
苍老的嗓音腐烂、枯朽,迫切如同秃鹫啄食腐肉,散发出阵阵酸臭的味道。
梦境里,久违的母亲仍然微笑着呼唤自己的孩子。
凯伊怔愣许久,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奔向母亲柔软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