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病房没什么声响。
窗帘半掩着,光透进来,只在谢丞礼的病床前落了一块斜斜的影子。他侧头躺着,眼睛睁开,视线没有游移。
温尔坐在床边。
她的头发有些乱,睡衣换成了江屿早上带过来的便装,但整个人还是像没从前日的废墟里出来,眼神迟钝,手指搭在他床沿一角,没有握紧也没有松开,似乎意识随时可能从身体里掉出去。
谢丞礼看了她很久,没有叫她。他观察她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
她没怎么动过,只在护士来例行查看时轻微抖过一下,视线避开任何开关、门锁、外部脚步声,唯独对他的身体还留着某种本能。
她的指尖在他心口附近落着,像是靠这点跳动,才能不彻底失联。
谢丞礼总结出了规律,然后开口:“尔尔。”
她眼睛没转过来,手指却动了动。
“你帮我看一眼,好不好。”他声音平静,轻得像是在讲别人。
“我觉着脚好像别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护士护理完又给放歪了。”
她没有回应。
但几秒钟后,温尔慢慢俯身,指尖试图去掀被角。谢丞礼没说话,只静静等她自己完成。
她的手像是在穿过沙子一样地缓慢,碰到他腿部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
谢丞礼其实根本就没感觉,他早就感受不到触觉,他需要让温尔回到现实世界。只能出此下策。
他从女孩呼吸的变化里判断她在看什么。
他知道。
术后静卧两天,腰部受伤,加上瘫痪本身带来的循环障碍,双腿肯定会明显水肿。
脚踝附近的皮肤因为缺乏张力塌陷下去,脚掌外翻,足背像是被水泡过一样肿胀,发亮,毫无反应。
他偏头看她一眼。
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双脚,整个人都仿佛定住。
过了一会,女孩沙哑地回答:“没有歪。”,然后找来一个枕头,放在谢丞礼的双脚下垫着。
“你再帮我看一眼尿袋好吗,”他忽然出声,“我怕满了,我自己不知道返流。”
温尔像是被鼠标点击所牵引的游戏npc,跟着谢丞礼的话着转了转视线,手指慢慢沿着他小腿摸到床边挂着尿袋的位置,看了两秒,确认袋子满了。
“尔尔,”他语气没变,“你可以帮我吗?或者你帮我喊护士来处理一下,好吗?麻烦你帮我讲一讲。”
她站起来,脚步轻到几乎听不到,像是梦游者。换下尿袋时她动作机械,走出去不到三分钟,却仿佛过了一整段记忆断层。
回来时,她站在床边没说话,手上什么都没拿。
谢丞礼看她,慢慢抬眼:“换好了?”
温尔点了点头。
“你拿回来了吗?”
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旧袋子。摇头。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下次给我看一眼。”
她低下头,嗓音轻得像纸:“不。”
谢丞礼不说话了,只用视线看着她。
他看着她站在那儿,像一个脱水的娃娃,整个人仿佛是空心的,靠一口气维持。
过了一会,谢丞礼冲她伸手,示意女孩回到自己身边,牵住后又开口:“你记得你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发了条朋友圈,说要把自己这辈子交给设计和猫。”
温尔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