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的声线几乎有些颤抖了:“所以。。你还是不愿意,是吗?”
陈乔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仍旧低着头,一滴水滴落在杯中,缓缓晕开,没有冲淡半分浓重的茶汤。
“为什么?”赫连翊霍然站了起来,衣角带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倾倒在地砖上,慢慢流到了陈乔的脚边。
陈乔仰起头,刺目的阳光从赫连翊身后投射入她的眼睛了,她被刺激得眯眼,声音却依旧冷静:
“我要回掖庭。”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他不可置信的语气在耳畔响起。
陈乔摇了摇头。
“在这里你不也一样可以管掖庭的事情吗?!你如今是宫中人人倾慕的陈公正,后宫中真正的话事人。陈乔,告诉朕,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朕身边?”
“你不愿意进后宫,朕允了,你要掌管掖庭事务,朕允了,朕教你读书,教你经史,一手把你培养成现在的样子,如今朕只有这一个要求,陪在朕身边。”
“连这,你甚至都不愿意吗。”
赫连翊张了张嘴,他想叱问陈乔,嘴唇颤动着,却未置一词。
锥心之痛,彷如斯矣。
他胸口一阵闷痛,语气又软下去:“朕从来。。。从来没碰过后宫那些人,陈乔,你是朕第一个喜欢的人。”
“你喜欢龙椅也好,喜欢掖庭也罢,朕愿意和你共享。”
“算朕求你了,留在朕身边。”
他气得眼尾浸透了红,九五之尊,语气竟然如此谦卑。
赫连翊三岁学骑,十五岁驻守边关,十七岁领军大败叛军,百战百胜,攻无不克,如今第一次在陈乔身上尝到溃败的滋味。
如此让人。。。心痛难遭。
陈乔笑了笑,平淡的面容上泛起如活水般美妙的生机,一颦一笑活色生香。
起初她的笑意让赫连翊怦然心动,此时除了胸膛中燃烧着搏动着的怒火,赫连翊绝望地发现,他仍旧觉得陈乔。。美丽。
陈乔也站起身,她身量娇小,只能仰望赫连翊。
然而语音平和沉静,瞳孔中也如平缓的湖面,毫无波澜,似乎面对的不是歇斯底里的君王:
“陛下,”她长施一礼,行云流水,游刃有余:““臣感念于陛下圣恩,莫不敢忘,陛下万民敬仰,九五至尊,臣出身微贱,蒲柳之姿,若因臣之故,使朝野上下非议皇帝耽于朝政,臣万死难辞其咎。”
“朕不怕!”
“陛下今日强留,臣亦不敢抗旨。但臣心志已决,即便身在御前,亦会终日惶愧,恐难尽心侍奉。不如放臣回掖庭,臣必日夜为陛下祈福,祝圣体康泰、江山永固。”
“你待在朕身边才能圣体康泰!”
“陛下,”陈乔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仿佛在看撒泼打滚的小孩子:“如今不是您胡闹的时候。”
“朕怎么就胡闹了?!”
“臣十岁入宫,如今已有七载,宫规有云,宫女凡年有二十者可放出宫去,臣只愿学一身本事,清净回乡。”
陈乔跪下身去,她把头上的白玉簪散开了,轻轻放在地上,“叮咚”一声。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