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说:“臣幼时曾对父母立誓,此生唯愿平淡度日,不慕荣华。若违此誓,必遭天谴。陛下所予之条件过于荣华,臣夜不能寐,惶恐之至。陛下仁德,必不忍见臣日夜受良心煎熬。”
陈乔的额头抵上冰冷的地砖:
“陛下,臣如今身无长物,放臣走吧。”
赫连翊的脑袋突然如同被冰水浇下般冷。
他重新审视起地上匍匐着的身影——他没说错,陈乔果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身上的每一个线条都是由他亲手雕刻而成,因此,当她反将一军的时候,也最明白如何能最伤他的心。
很好,很好,她出师了。
陈乔一动不动,赫连翊也一动不动,两人对峙了很久,直到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喜欢跪就跪着吧。”
“是,臣遵旨。”
从正午到黄昏,她一个人静静跪着,膝盖处传来隐隐地痛,满殿巨大的佛像慈悲地注视着她,香线细细地燃着,直直地插向云霄。
在檀香的环绕下,陈乔突然想知道,赫连翊在她昏迷的时候,是如何想的呢,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注视着这些佛像的呢。
佛像不说话,只是垂目看着她。
陈乔于是双手合十,悄悄在心里祈祷起来:求菩萨保佑爹爹,保佑娘亲,保佑绿莲,保佑绿莲的妹妹,保佑瞎眼婆婆,保佑墨画,还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名字加上了:
保佑赫连翊,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
保佑去世的人安息,保佑活着的人喜乐。
天色渐渐凉下了,陈乔被寒气一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搓手,企图汲取一点热量。
“陈乔姑娘,陈乔姑娘!”
身边有人拍拍她的肩头,把陈乔吓了一跳,她惊呼出声:“啊——!”
“是奴才呐!”,福禄一张喜气洋洋的大脸出现在陈乔眼前。
她惊喜地喊到:“福禄,你怎么来了!”
福禄眼里却满是惊异:“姑娘,您怎么跪在这,谁敢罚您?!”
陈乔立刻低落下去:“是我不好,惹了陛下生气。”
福禄听了暗道不好,立刻去一旁拿了个明黄色团垫:“您坐,再给您跪出个什么事来。。。奴才就要,”他比了个斩首的手势,惹得陈乔咯咯笑起来。
但还是坚持跪着:“这是陛下的旨意。”
福禄心中叫苦连天:这养心殿是您的地盘,您才是真正的祖宗,陛下哪舍得叫您跪怎么久!
他好说歹说,使尽了生平十八般武艺,唾沫星子都说干了,陈乔才同意在软垫上跪一会。
福禄咽咽口水:这两位,一个赛一个的犟。
陈乔的膝盖早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不得不扶着福禄的胳臂才勉勉强强颤颤巍巍站起来。
不知碰到了福禄哪一处,他长嘶一声,面色痛苦。
陈乔立刻紧张起来:“碰到哪了?我伤着你了?”
福禄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是陛下赏奴才的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