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便是岁首,玉京的街市还是冷冷清清。御史台大牢深处,崔九已被囚禁整整两日,圣上那边,依旧没有下达任何旨意。
崔九盘膝静坐,指尖在膝上无声地掐算着日子。快了……应该就快到了……
“将军。”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牢门外的阴影里。
崔九骤然抬眸,扫过四周。更深露重,连值夜的狱卒也早已鼾声如雷。她压低声音,“青蜇?是……殿下让你来的?”
“是,”青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殿下让我告诉您,这个岁首,他定会与将军同度。”
崔九来不及感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你回去告诉殿下,切莫为我涉险,我自有办法。”
又是平静的一夜,酣睡的狱卒们打着哈欠开始轮换值守。一个生面孔的狱卒趁着无人留意,悄然挪至崔九的牢门前。
“呲,呲!”他压着嗓子发出两声轻响,迅速将一个冷硬的馒头滚进牢内,正落在崔九脚边。
崔九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拾起馒头,利落地掰开。果然,里面紧紧塞着一小卷字条。
【已入长福】
是玄铁军校尉刘秉的笔迹。看来他们定是昼夜兼程,护送度支尚书赶到了长福村。既然这密报已由飞鸽传至,那么度支尚书的奏章想必也快呈达天听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
这是谢容与入赘后第二次踏入皇宫。此番,他既未奉御召,亦未硬闯宫门,而是呈给圣上一封密信,并拉着曹蕊儿一同入宫。
御书房内,气氛凝滞。谢容与却一派闲适地坐在椅子上,指尖拈起盘中晶莹的西域葡萄干,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一颗接着一颗,仿若置身事外。
“你……怎将蕊儿也带来了?”圣上眉峰紧蹙,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曹蕊儿身上扫过,显然对她的出现极为意外。
谢容与并未答话,只是眼风淡淡地朝曹蕊儿一扫。这一瞥,却让曹蕊儿如遭雷击,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
“这是何故?”坐在主座的圣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
“陛……陛下恕罪!”曹蕊儿伏低身子,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贱妾随殿下冒死前来,实有天大的冤情要禀明圣上!”
圣上眉头拧成了疙瘩,狐疑的眼神在她与谢容与之间来回逡巡。“冤情?什么冤情?”
“崔将军……姐姐她是冤枉的。”曹蕊儿猛地抬头,脸上泪痕交错,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是……是贱妾与家父曹尚书合谋……构陷了姐姐。”
“什么?!”圣上霍然起身,龙颜剧变,几步便冲到曹蕊儿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给朕说清楚!”
曹蕊儿吓得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声音破碎:“那……那几个染疫的外乡人,并非姐姐擅自放行……是家父暗中指使心腹,偷偷放进城的。还有……还有玉京城内那些煽动恐慌、诋毁陛下的流言……也……也都是家父一手炮制散布的……”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圣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勃然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屋顶。而一旁的谢容与,依旧安然地坐着,指尖又拈起一枚葡萄干,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圣上原地焦躁地踱了两步,猛地指向殿外,“来人!速宣曹尚书觐见!”
“不必了。”谢容与淡然开口,指尖那枚本欲入口的葡萄干被随意掷回果篮,“他此刻,怕是连爬,也爬不过来了。”
“你——!”龙目圆睁,死死盯住谢容与,声音因惊怒而发颤,“你竟敢擅杀朝廷重臣?!”
“重臣?”谢容与嗤笑一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寒意,“若此等构陷忠良、祸乱朝纲的蠹虫也能位列’重臣’,那大胤可真就没救了。”
“没有朕的旨意,你怎可随意杀人!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你谢容与岂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