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晓秋连忙压住被角,让她躺下,皱眉道: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郑淮明说你不想见他,搬到医院值班室去了。”
刚刚还感觉到他在的……
病愈的脆弱侵袭而来,方宜侧蜷进被子,眼眶竟不自觉湿润了。
为什么明明想躲着郑淮明的是自己,可看不见他会难过的也是自己?-
自那天起,郑淮明真的再没有回过金悦华庭,也再没有一条信息往来。
主卧的衣柜空了一半,所有男士衬衣和外套都不见了。他的东西很少,即使是搬离,房间也看不出什么太大变化。
只有方宜知道,心中似乎有什么被悄然挖去了。
之前即使郑淮明早出晚归,可家里至少还有他回来过的痕迹,有他留下的气息。如今是真的全部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还有那只小猫,他发来消息,说怕给她增加喂养负担,也一并带去了医院。
家里空荡荡的,深夜推开门,客厅里只剩下一片寂寥的黑暗……
或许是看方宜情绪低落,金晓秋执意留下来陪她。
两个人下班后一起吃外卖、看电视,充斥着短暂的欢乐和笑闹。当下方宜的开心是真实的,可关掉灯后躺在床上,那种无边无际的安静再次无孔不入。
好几次夜里惊醒,她下意识地望向门缝,试图寻找那一丝让人安心的薄光。可惜什么都没有-
已经回到北川第二年,方宜依旧不适合这里的冬天。
异常干燥的寒冷,伴随着不见底的大雪,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只能用围巾和帽子将人完全裹起来。
新闻里说,今年将会是北川市二十年来最漫长的冬天。
才刚刚入冬不到一个月,方宜就已经体会到了这种难熬。
《健康医学说》这一季正式落下帷幕,方宜连轴转了几天,终于迎来一个短暂的假期。她和沈望冒着雪相继跑了几家聋哑学校和特殊儿童福利院,依然只有上次那个聋哑学校没有拒绝。
李校长五十多岁,是一位非常慈祥温柔的中年女人。她对他们的纪录片非常感兴趣,了解了很多相关故事,还要走了之前得奖的作品。
“我非常想支持你们的拍摄,让更多人了解到我们这儿这群特殊的孩子。”李校长面露惋惜,“但我们属于社会福利机构,全由上级审批……我是做不了主的,现在申报上去,一直没有回音,恐怕……”
方宜也自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纪录片拍摄一旦出现问题,恐怕没有人想担责。
回到金悦华庭时,还不到下午两点。
这是近一个月来,方宜最早下班的一次。持久的忙碌和奔波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闲适,她忽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输入密码锁,“滴”的一声。
方宜推门而入,门边一个修长的身影近在咫尺。
她心脏蓦地漏跳了一拍,只见郑淮明一身深灰毛衣,正站在鞋柜旁穿外套。台面上放着一个公文包,还有一沓厚厚的材料。
他显然也愣住了,苍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略有歉意地笑了一下:“我以为这个时间你在上班……”
言外之意,如果知道她在,他就不会来了。
听到这句话,方宜心里是种说不清的情绪。她垂下眼帘,抬步进屋:“你今天调休?”
“嗯,等会有手术。”郑淮明套上了羽绒服,语气淡淡的,“有些资料忘记带去办公室了。”
方宜弯腰拖鞋,两个人都挤在玄关处,距离久违地贴近。她一抬手,胳膊撞上了他的公文包,两个人皆是往后退了半步。
皮鞋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小心。”郑淮明伸手扶住她。
不知为何,不过两周没见,方宜总觉得他又瘦了,就连冬天厚厚的羽绒服穿在身上,也显得十分单薄。圆领毛衣露出的半截锁骨凹陷下去,视线上移,他的脸色也不太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她是见过二院住院部的值班室的,虽然郑淮明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但里面只有一张硬板床、书桌和衣柜,加上简陋的浴室,面积还没有家里的次卧大。大冬天连饮水机都没有,接热水还得去一层楼共用的水房。
他睡眠很浅,晚上住院部经常有病人闹腾,不知道能不能睡好。
方宜换了拖鞋,也没有离开,轻声问:“你……还在值班室住着?”
“嗯。”郑淮明表情默然,没有看她,径直将资料收进公文包,似乎不想多说。
他疏离的态度有些让她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