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焚宫遗址的老槐树下,那只悬挂的黑铃忽然自行转动一周,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越的鸣响。紧接着,整片听树林齐齐震颤,叶片翻转,银纹闪烁,仿佛在迎接某种神圣的降临。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桥头。
是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身穿粗布衣裙,赤足踩在露水上。她手里没有灯笼,也没有铃铛,只捧着一片枯黄的听树叶。她一步步走上归墟桥,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梦中人。
她在老槐树下驻足,仰头望着那只悬铃,低声说:“爷爷说过,只要你真心想见一个人,就在春分后第七天来这里,把最想说的话写在落叶上,烧给风。”
她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支炭笔,在叶片背面写下几个字,然后点燃。火光映照她的脸庞,清秀而坚定。
火焰燃尽,灰烬随风而去。
片刻后,那只黑铃再度轻响,比之前更加柔和,像是在回应。
少女闭上眼,泪水滑落:“奶奶,我考上书院了。你说过,读书的人不会孤单。我现在每天都会给别人读信,帮他们写下想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唱??那是她幼时常听奶奶哼的小调。
她笑了,跪下来,对着地面磕了个头:“谢谢您一直陪着我。”
当她起身离去时,并未发现身后老槐树的树皮上,悄然浮现出一行新刻的字迹:
【守望者名录?补遗】
姓名:未知
事迹:代百人传语,助千魂归家
评语:心即铃,言即光。
而这行字,不过是在那棵深埋地底的银白种子表面,万千铭文中的一笔。
岁月流转,十年如梭。
听树已遍布大陆每个角落,甚至开始向海外岛屿蔓延。人们不再畏惧死亡,因为知道告别不是断绝,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相连。孩子们从小就被教导如何倾听风中的低语,如何用一句话、一首歌、一幅画,去触碰那些看不见的存在。
而归语殿的老僧,依旧每日清扫庭院,抄录归语。只是近年来,他开始收徒。不传佛法,不授神通,只教一件事:如何安静地听。
他的第一个弟子是个聋儿,天生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奇怪的是,每当有人在水晶墙前诉说思念时,那孩子总能准确指出哪一句引发了共鸣,甚至能描述出回应者的神情。
老僧对此毫不惊讶,只说:“真正的倾听,不在耳中,而在心中。”
某夜,师徒二人并肩坐在院中,仰望星空。
徒弟忽然开口,用手语比划:“师父,你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算守望者?”
老僧微笑,也用手语回答:“守望者从不需要称号。当你愿意为一个灵魂停留一秒,你就是。”
徒弟沉思良久,又问:“那……云启前辈真的消失了吗?”
老僧望向北方,目光深远:“你看不见风,但它一直在吹。你抓不住光,但它始终照亮。云启没有走,他只是变成了风,变成了光,变成了每一次有人轻声说‘我想你了’时,那一瞬间的心跳。”
徒弟点点头,闭上眼,感受夜风拂面。
就在这时,遥远的星空中,那道白袍身影再次出现。
言江站在银河边缘,手中青铜铃静静垂落。他身后,静眉仍在翻阅《守望录》,一页页记录着人间的悲欢。
“今年有多少条归语?”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