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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青铜局中王见王（第3页）

“谢无寄。”孩子说，“但他知道，那个人也不会来了。”

苏砚上前一步，举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粗瓷杯??正是当年谢先生用过的那只。“我替他喝。”他说。

他将杯中清水洒向空中，轻声道：“老友，迟到了百年，敬你。”

那一刻，酒楼消散，男子微笑颔首，化作风沙归于大地。而那半截石碑竟自行拼合，完整铭文浮现：

>“人生逆旅，我亦行人。愿来世再共饮一杯茶，不问归期。”

第三站中州废城，哭巷街。

这里是瘟疫肆虐之地，百年前一场大疫夺去万人性命，死者被集体焚烧，家属不得收殓。传言说每到雨夜，巷中便传来孩童啼哭，故称“哭巷”。

进城那日，正值暴雨倾盆。街道腐朽，屋宇坍塌，唯有几盏残破灯笼在风雨中摇曳。阿沅走在最前，手中归心灯忽明忽暗，似受强烈干扰。

“这里的怨不来自死亡本身。”她喃喃，“而是来自‘不被允许悲伤’。亲人死了，不能哭，不能祭，甚至连提起都被视为不祥……于是痛苦只能往心里压，压成了毒。”

他们在一间倒塌的医馆遗址挖出一口铜箱，里面全是病患临终前写给家人的信。字迹潦草，墨迹被泪水晕开，内容几乎相同：

>“别怕，我不疼了。”

>“你要好好活着。”

>“记得春天时院里的花开得多好。”

苏砚读着读着，声音哽咽。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信从未寄出，并非因为交通断绝，而是??活着的人拒绝接收。他们害怕触碰伤痛，于是选择遗忘。

“真正的告别，不是忘记。”他说，“是记住，然后继续前行。”

他们将所有信件修复，逐一封缄，写上虚拟地址??“给所有失去至亲的灵魂”。随后，在巷口搭建一座纸扎祠堂，挂满灯笼，摆上供品，举行了一场跨越百年的追思祭。

雨渐渐停了。

风穿巷而过，带来一阵细微笑声。

孩子们的身影在雾中闪现，牵着手奔跑，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一位白发老妪站在门口，望着他们，泪流满面，却也笑了。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终于可以说：我想你们了。”

最后一封信投入陶匣时，归途树远在悯园猛然开花??那是千年难见的奇景。玉质叶片间绽放出朵朵金蕊小花，香气弥漫十里，闻者心头郁结尽解。

归程路上，众人沉默。疲惫深入骨髓，可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回到悯园那日，恰逢清明。

苏砚再次召集所有人，在归途树下举行最终补祭仪式。他打开陶匣，将此行收集的所有“命名之信”投入火中。火焰呈七彩之色，燃烧时发出细微絮语，像是无数人在轻声说“谢谢”。

火光映照之下，归途树干中央那道曾裂开如竖瞳的缝隙，终于彻底愈合。新生树皮光滑如镜，倒映出众人身影，竟与谢无寄当年留下的影像重叠了一瞬。

“先生。”苏砚仰头，轻声道，“我们回来了。”

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有回应。

翌日清晨，盲童坐在石阶上，忽然抬起头，望向天空。“我又听见信的声音了。”他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片全新玉叶自树顶缓缓飘落，停在他掌心。

叶面依旧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