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靠在他肩上,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滑坐在地。他的头发已半白,眼角添了细纹,仿佛一夜之间走过百年光阴。
“我没做到。”他苦笑,“我只是没逃而已。”
星空之下,三人默然相对。
许久,老僧取出醒魂铃,递予何安:“此铃今后归你。它不会告诉你答案,只会提醒你??你还活着,还有痛觉,还能流泪。”
何安接过铃铛,轻轻一摇。
清越之声荡开,惊起远处一群夜鸟。
它们振翅飞向南方,掠过荒原、群山、河流,最终停驻在一座新建的小庙前。庙中供奉两尊牌位:一书“林氏先祖讳烬之灵位”,一书“何门慈母讳氏莲之位”。
庙门口,有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画画,用炭条在石板上勾勒出一幅歪歪扭扭的图:两个人并肩行走,身后跟着一条红线,一直延伸到天边。
她抬头问母亲:“娘,守图者是什么样的人呀?”
妇人停下手中的针线,望向远方,微笑道:“就是那种,明明可以停下来,却偏偏一直往前走的人。”
与此同时,沧澜江畔,古碑悄然下沉,重新隐入水底。江面恢复平静,唯有晨雾弥漫,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但在某些深夜,若有渔夫经过江心,偶尔能听见水下传来低吟:
>“心灯不灭,步履不止;
>血脉虽断,誓约长存。
>若有一人不忘来路,
>世间便永不陷黑暗。”
风过无痕,唯余回响。
数月后,朝廷派出的探子回报:北冥荒原已变为绿洲,沙海尽退,泉水重生。据说常有旅人见到一名白衣男子独行其间,腰系红绳,手持铜铃,逢人只问一句:“你还记得为什么要出发吗?”
而在苍梧山深处,新的草庵正在修建。门前立碑,上书四字:**后来者居**。
某日黄昏,林烬独自登上山顶,眺望远方。
夕阳熔金,天地辽阔。
他忽然觉得,或许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为何而活。
身后脚步轻响,何安缓步而来,手中拎着一壶酒。
“想他了?”林烬问。
“嗯。”何安坐下,倒了一杯递给林烬,“也想她了。”
两人举杯,遥敬山河。
酒洒大地,风起尘扬。
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谁在低语。
但他们都听得很清楚??
那是一百零八代守图者共同的声音:
“我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