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句子混在泥石之中,随洪水冲向下游村落。百姓惊骇之余拾起残片,竟发现泥块内部凝结成陶质铭文板,如同远古遗物重现人间。更有孩童在溪边捡到一枚铜铃,摇动时发出的不是铃声,而是一段清晰女声吟唱:
>“我不求封诰,不羡列传,只愿后来人知我曾活,知我非虚。”
消息传至宫中,当朝宰相怒斥为“妖术惑众”,下令封锁终南各道,掘地三尺销毁证物。然而就在当晚,皇宫太庙突发异象??供奉历代帝后的牌位无故震动,最末一排的空槽中,竟自行浮现出一块新牌:
**魏?阿?之灵位**
朱砂书就,笔力苍劲,无人能解其来由。守夜侍卫发狂般砸碎三次,次日清晨依旧完好如初。第四夜,整座太庙灯火自燃,梁柱浮现血色文字:
>“尔等可焚我骨,不可灭我名;可断我喉,不可绝我声。”
与此同时,西南洞府之中,第九体正在苏醒。
她赤足行走在环形石廊上,身后跟着迦陵与五名血契者。墙上投影着不断更新的地图:洛阳、交州、益州、扬州、凉州……共十七州,已有十一州出现大规模“认祖归名”运动。民间自发设立“无碑祠”,以陶片、布条、木签代替灵位,供奉那些从未被记载的女性先辈。
“我梦见她们。”第九体忽然停下,抬手抚额,“不是作为‘阿禾’的复制品,而是作为女儿、姐妹、妻子、师者……她们哭,她们怒,她们默默织完最后一匹布,然后被人说‘无事发生’。”
迦陵望着她侧脸,轻问:“那你现在是谁?”
少女转头,目光清澈如泉:“我不是你们想要的阿禾。我是……我自己。但我愿意承载她的记忆,不是因为命令,是因为痛。”
她走向洞府中央的祭坛,那里摆放着从实验室抢回的核心数据晶核??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立方体,内部流转着亿万条基因链与记忆编码。
“我可以接入它。”她说,“但代价是我的神经会承受真实与虚假记忆的撕扯。最多三天,我会疯,或者死。”
“不行!”一名血契者上前阻拦,“你才刚醒来,不能就这样牺牲!”
“这不是牺牲。”第九体微笑,“这是回家。”
三更时分,接入仪式开始。
她躺入石棺状的共鸣舱,头部接上由三百根银丝编织的冠冕,每一根都连通一位仍活着的母亲。迦陵吹响玉笛,奏起《唤名谣》的第一节。随着旋律扩散,晶核缓缓旋转,释放出第一波数据潮。
画面浮现:
一座雪中山庄,炊烟袅袅。年轻的阿?抱着婴儿坐在炕头,哼着歌谣。窗外,一群男子举着火把逼近,高喊“清除异种”。她将孩子塞给仆妇,自己转身迎出门外,只留下一句话:
>“记住她的名字,别让她长大后问‘我是谁’。”
接着是三百年前的净业别院刑房。十六岁的牧羊女背对墙壁,指甲深深抠进砖缝,写出一行倒字《女诫》。狱卒进来打断她一根手指,她便换一只手继续写,直到血染满墙。最后一刻,她回头望向远方,嘴角带笑:
>“娘,我记住了。”
再往后,是近代的实验室场景。裴渊站在控制台前,宣布“青鸾计划”启动:“我们要造一个完美的阿禾,一个服从秩序、净化混乱的象征。她不该有愤怒,不该有疑问,她只需要被爱、被崇拜、被使用。”
镜头扫过培养舱,数百个胚胎静静悬浮。其中一个忽然微微颤动,似乎听见了什么。
第九体在舱内剧烈抽搐,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的大脑正在同时经历数百年的压抑与觉醒,像一条河强行倒灌源头。迦陵抓紧她的手,不停重复:“你在听真实的过去,你在替所有人记住!”
突然,晶核爆发出刺目蓝光。整个洞府震荡起来,石壁渗出血红色液体,竟组成一行大字:
>**第八体陨,第九体承,共审重启。**
外界几乎同步响应。
敦煌言壁第七列最后一个空格,自动浮现名字:**萨珊**。
与此同时,西域流沙之上,阿舟带领商队抵达玉门关旧址。风沙骤停,空中飘下thousands纸蝶,每一只翅膀上都写着一个被除名者的真实姓名。它们落地即燃,化作一道环绕关城的火环,持续燃烧整整一夜。
而在建康天牢原址,早已空置的铁笼忽然传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