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郁燃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擦擦脸吗?”
萧亦清看着他,义眼传递不出情绪,但是他似乎很疑惑:“为什么?”
他在发抖,可能是因为痛苦,也或许是因为恐惧,他不解:“为什么你能这么冷静,如果大哥真的杀了小羲,你不害怕吗?”
“那你呢?”
“我当然怕,”萧亦清自嘲一般笑道,“他天天拿铁链锁着我,某天我一觉睡醒我的眼睛就不见了,他拿好多义眼给我让我不停地换不停地换,他都说不像你。你说我怕不怕?”
“那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萧亦清听着,却无法自抑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确实恨过你,但是我又有什么立场恨你。”萧亦清的苦难和伤痛,没有一处是郁燃造成的,他只恨自己的无力。
“小羲对我或许是失而复得的执念,但我,初来乍到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我只有小羲,只有紧紧抓着他才能得以喘息。
“为什么我和小羲短短时间羁绊深厚,因为我们必须依靠对方,才得以生存。在这个家里。”
小小的凌羲亲眼见母亲将手足丢弃,他是否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都会恐惧下一个被丢出家门的就是自己。
看着父母兄长领回一个冒牌货,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在一旁又怎能不怨恨。
他恨郁燃,但他也不仅只恨郁燃,他恨凌项禹、恨温茹雅、恨凌谦,恨每一个人。
只是他们是父母,是兄长,是一座他难以翻越的高山。
他只能将所有的愤恨都对准和他同龄,且比他瘦小的郁燃。
他恨啊,他不恨他活不下去。
哪怕最终,他死在自己亲哥哥手里,倒在血泊里时,他也一定死不瞑目。
死的那一刻他在想谁?
是他恨了一辈子的郁燃,还是他失而复得的哥哥?
萧亦清倒茶时手抖个不停,水从杯口漫出,淌在桌上,又流到地上。
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滚出,混杂其中。
对不起小羲,他没有办法替他报仇。
他不仅没有办法替他报仇,他还要做亲手杀死他的刽子手的奴隶。
但是他会自由的,只要将郁燃留下,他就能自由了。
萧亦清将这杯溢出的茶推至郁燃面前:“大哥处理完可能还有一会儿,喝口水缓缓吧。”
郁燃盯着那个杯子,笑了:“你这么不方便还给我倒茶,麻烦你了。”
“不麻烦,”萧亦清笑不起来,僵硬地重复着,“……不麻烦。”
郁燃端起茶杯,水太满了,轻轻动一下便荡出来些许,积在茶托里。
萧亦清听见杯底碰撞,下意识道:“别——”
“萧亦清,你太有良心,在凌家怎么能生存下去呢。”郁燃试了试温度,随后小口喝完了杯里的茶。
萧亦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你知道这个茶有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喝?”
药效渐渐上来,郁燃眼前模糊,他说:“这就不用你费心了。我是你也会这样做的,你不用……”
啪。
茶杯跌落,四分五裂。
郁燃没了声音。
萧亦清上前:“凌、凌叶?”
脚步声越来越近,凌谦出现在门口,他衬衫衣领上沾上了一些飞溅的血。
他看着屋内这一幕,对萧亦清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夸赞道:“亦清,你做得很好。”-
另一边,阿坤从外面进来:“先生,凌谦离开墓园了。”
顾雁山没说话,等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