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闻言没什么波动,说着就要起身。
温茹雅却有些激动得半扑到床边,抓住郁燃手腕。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没有想要祈求谁的原谅。”她掌心滚烫,“但是,你不想听一听你父母的事吗?”
“你得记住他们呀,你不记住他们,他们就真的消失了。”温茹雅颤声,“当年的真相,你不想知道吗?”
“她和你是堂姊妹,比你小两岁,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但你幼时并不是很喜欢她。”
郁燃出声,温茹雅一愣,她看着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听着他平静地复述出过往的一切:“因为你们一同长在祖父家,而她的父亲因为是家中最受宠的儿子,家里长辈爱屋及乌,也更喜欢她……”
而且温琪雅外向,开朗,好像天生就更讨人喜欢。
温茹雅则同她父亲一样木讷。
妹妹是很好的,不会恃宠而骄,也不会因为祖父母更疼爱自己而在温琪雅面前耀武扬威,相反,她从小就是个正义小战士。
但凡长辈的表现出对两人任何的差别对待,她都会叉着腰为温茹雅抱不平。
可每次看见祖父母笑着亲她,因为她而改变了对温茹雅的态度时,温茹雅不仅生不出一丝感激,反而更愤恨。
但在温琪雅扑进她怀里撒娇,又偷偷拿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她买她眼馋了很久的玩偶时,她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像祖父母那样亲亲她圆嘟嘟的小脸蛋。
温茹雅认为自己是厌恶她的,虽然她能随时对温琪雅表现出关怀,她讨厌她不得不长成,他们口中的“姐姐”模样。
直到大学,她终于离开那个家,距离让她模糊了那份因为种种原因转嫁到温琪雅身上的恨。
她在学校里遇到了裴宴安,并且爱上了他。
她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爱慕,为了靠近他,还接受了凌项禹的追求,而裴宴安却因为一次意外的见面,对温琪雅一见钟情。
这实在荒唐,为什么人人都会喜欢温琪雅?
为什么就连凌项禹也总是提及她和妹妹的差距?
可男人就是这样,即使垂涎着友人妻,在面对着友人产业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也能对她手无寸铁的妹妹痛下狠手。
裴宴安的起步确实是靠着凌项禹的支持,但后期两人经营理念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凌项禹带着可观回报抽身而出,两人分道扬镳。
结果分开后,一方蒸蒸日上一方每况愈下,凌项禹又找回了裴宴安,想要分一杯羹。
念及旧情,裴宴安同意了,甚至毫无防备地给他展示了产业核心,凌项禹看见了巨大的,比他以为的和他得到的还要多得多的利益。
他贪念丛生,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温茹雅无意间发现了凌项禹的打算,她心怦怦直跳,面对温琪雅夫妻俩时错漏百出,但她始终没有把凌项禹的打算告诉他们。
她想,凌项禹只是想要占据他们的财产,又不会害命。
她想,她那从小顺风顺水一切唾手可得的妹妹,如果从高处摔下来会是怎样的场景?
她也想要站在高处,俯视她一回。
等裴氏倒了,她会接济他们夫妻俩的。
她这样劝慰自己,对凌项禹的种种手脚视而不见。
直到她发现凌项禹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她才猛然惊醒,却晚了一步。
却晚了一步,温琪雅倒在血泊了,死在她怀里,死的时候还像小时候发现她藏在柜子里一样,伸手摸她眼眶。
温茹雅才发现她哭了。
因为妹妹死了?那一刻她被巨大的内疚笼罩,眼前走马灯似的全是两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你痛苦不堪,宁愿丢弃自己的孩子,也要让我作为‘凌叶’长大。你以为朝夕相处可以培养出凌家人对我的浓厚感情,却没想到我一到十八岁,他们就马上把我赶出门。”
郁燃一寸寸靠近,脸上鬼气森森:“我离家之后你病情加剧,是因为你害怕了,你害怕下一个就是你。”
温茹雅跪在床上,双手捂着脸,她喃喃:“……我是为了保护你。”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她最隐秘的,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心思,被郁燃戳中。
养育郁燃不过是一场她对自己的赦免,以此来宣判自己无罪。
温琪雅擦掉的眼泪或许是为她而流的不假,但更多的,是亲眼见证枕边人残酷后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