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当初拿着郁燃的刀捅向自己,还是后面不依不饶地追着郁燃,顾雁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的愤怒瞬间退得一干二净,尾骨发寒,脸上带着难以掩藏的不可置信。
握着郁燃脚踝的手甚至轻微地发着抖,他问郁燃:“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郁燃冷言道:“你要做就赶紧。”
他只说了这一句,但谁都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顾雁山要做,郁燃不会反抗,但那样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顾雁山仍旧执着于上一个问题:“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郁燃看他许久,嘴张了又合:“那要问你了,到底是谁把事情搞成这样的。”
顾雁山没有动作,他保持着双腿张开跪在地上的姿势,也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将时间拉得无限长。
郁燃整理好衣服,居高临下地盯着顾雁山,道:“我和你之间,永远也谈不拢的原因不在我。
“顾雁山,我为你已经做了很多让步了,我也说过很多次,你想要什么样的人你得不到你却偏偏要缠着我,那我也有我自己的底线。去非洲的事我也考虑了很久,并不完全是为了摆脱你,如果你依旧想要维持和我的关系,我希望你借此机会好好想想。
“我不会再让步了。”郁燃起身,“希望我回家之前,你已经离开了。”
顾雁山依旧沉默地跪在那里。
大门关合,他没有任何动作。
一直到第二周,郁燃离开那天,两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顾雁山也没有再来阻止他或者是送他,郁燃跟在人群后面检票登机,推着随行的行李箱走进廊桥。
飞往东非的飞机奔出跑道,冲上蓝天。
VIP室里,站在顾雁山身后的阿坤不解道:“先生,既然您来了吗,为什么不去和小郁先生见一面呢?”
顾雁山的目光早已从停机坪里收了回来,他两指托腮,垂眸盯着手机,屏幕的蓝光投映在他那双绿眸上,上面的定位显示的是郁燃的家。
顾雁山收起手机去了郁燃家,即使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看见茶几上由一方方巾垫着,被钳断的镯子,顾雁山依然变了脸色。
半晌,他低声一笑,点燃了上次半道放弃的雪茄。
他叼着烟,拿起镯子扣到自己的手腕上。
挂在郁燃腕间还会上下松动的圈口,对于顾雁山来说却显得局促,甚至连他的手腕都扣不全。
锋利的断口在他皮肤上留下几道渗血的划痕,他不为所动地抽完雪茄,对阿坤道:“查一下郁燃那个教授的项目。”-
调研的过程并不轻松,郁燃跟着老师和师兄每天都走访很多地方,晚上回到酒店还要整理资料。
他们在首都呆了半个月,转而深入到了北部的地区。
因为武装冲突和暴力事件,北部贫穷凌乱,他们被围堵被拉扯,调研处处受限,也遇到过抢劫和偷窃。
在车上被偷走手机和现金的师徒几人,侥幸地为尚存的满是资料的电脑而失笑庆祝,千方百计联系上老师别的城市的朋友等待着对方的救济。
这里似乎很贫瘠,作为外来者他们时刻绷紧了神经,生存的焦虑和资源的匮乏写在每一个伸手向他们索要黑钱的人的脸上;但这里又有着千年不曾褪色的壁画古迹和因为信仰而建立和保存下来的岩壁教堂,那些注视着他们的稚嫩双眼又写满了懵懂和好奇。
郁燃的精神和身体都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感到疲惫,但他又总是想要看更多,了解更多,对于这个不时撼动他精神世界的,从未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大哥哥,”小女孩谨慎地和郁燃保持着距离,又难免感到好奇,“我以后也能去你的国家读书吗?”
郁燃一行人不会当地的语言,随行的向导是在国内留过学,后来为了建设自己的祖国而回到当地的大学生,他将对方的话翻译给郁燃,又笑着在郁燃之前将小女孩抱起来,肯定地回复了她。
郁燃摸着身侧别的小朋友的脑袋,同样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此刻正在村口的临时救济站,某国际委员会联合当地红十字正在给农民发放种子和化肥,这些偏远地区因为几年前的战争深受其害,不仅至今仍未缓过气,反而愈发陷入贫困。
领种子的民众排着长队,孩子们无人照顾,便由郁燃等人临时照看。
郁燃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笑。
一辆显然不是当地的车,停在院子里,据说是这次救助的最大资助方,派人来对这次种子和化肥的发放进行监督。
郁燃得知,也只是在一开始看到时,随意地对那辆车投去几眼目光,并未怎么在意。
反而是有人在那辆车上,隔着漆黑的单向膜,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当地的天气虽然不算炎热但是紫外线依旧很强烈,即使郁燃裹着头巾防晒,但一个多月的东非之行他的肤色明显有了细微的变化,没有之前在国内那样白,但也不至于说已经到了小麦色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