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箱根像一座死城。除了几家为特定人群服务的居酒屋,所有餐厅都已经关门。赤木直子跟在神永身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我到底在做什么?跟着一个二十一岁的小鬼,去他家?赤木直子,你的矜持呢?但她的脚还是跟上了。因为太累了。累到不想思考。累到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哪怕是在这个让她又恨又……又什么的男人家里。“看来。”碇真嗣平静地说,“只能委屈赤木博士,来我住的地方将就一下了。”“哼。”赤木直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但没有拒绝。门开了,赤木直子愣在门口。这是一间过于普通的公寓。布置极简,但很干净。木质地板,米色的墙,简单的家具。墙上挂着的几幅画。都是孩子的涂鸦。“能住就行。”碇真嗣看出了她的疑惑,“我不太在意这些。”“呵。”这完全不符合一个身价无法估量的超级资本家的身份。就在这时,小小的脚步声。一个身影从卧室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孩子看见碇真嗣,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爸爸!”他张开小小的双臂,冲过来。碇真嗣蹲下,接住他,在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在空中转了几圈。“你弟弟吗?”赤木直子下意识地问。“不。”碇真嗣把孩子放下,“我儿子。”“……啊?!”赤木直子的大脑宕机了。完全宕机。二十一岁。儿子?这个孩子看起来四岁多。也就是说……十七岁?她像做研究一样打量神永,又看看孩子。“薰,去玩一会儿,爸爸等会给你将睡前故事。”碇真嗣摸了摸孩子的头。“嗯!”薰乖巧地跑去玩具角。碇真嗣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想吃什么?”“法式焗蜗牛。”赤木直子没好气地随口说。“没有。”厨房里传来声音,“只剩下鸡蛋和一些蔬菜了。”“那你还问什么?!”她血压上升。“快给我随便做点什么!要快!”她一屁股坐在餐桌边。桌子很小,但很干净。上面放着薰的画册和蜡笔。赤木直子随手翻开。都是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但很认真。每一页都涂得很满。“真是个恶趣味的男人……”她低声吐槽。现在,餐桌边只剩她和那个孩子。薰正在用积木搭什么。“小朋友。”她清了清嗓子,露出自认为和蔼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呀?”“神永薰。”孩子抬起头,看着她。那眼神很纯净。纯净到让她有些不自在。“薰君啊,好名字。”她循循善诱,“你一直和新二住在一起吗?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呀?”套情报。从孩子嘴里总能套出点什么。“嗯!”薰开心地回答,“爸爸会给我唱歌,还会做玩具小火车!”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描述小火车的颜色和轮子。“那……爸爸有没有什么朋友来玩?”“有啊!”薰数着手指,“美咲阿姨,高桥叔叔,阿一叔叔……”“有没有……女孩子?”“美咲阿姨是女孩子呀。”“我是说……年轻的……”“金发姐姐和美香姐姐。”“而且美咲阿姨也很年轻啊。”接下来几分钟,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薰的回答都围绕着“玩具”、“故事书”和“好吃的水果泥”。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挫败。她放弃了,目光开始扫视这个小小的客厅。必须分析这个环境。分析这个男人。她的目光停留在衣帽架上。一条深蓝色的围巾。手工织的,针脚细密。(女人的礼物?)她皱眉。(哼。)她看向电视柜。那里摆着假面骑士手办。(玩具?一个21岁的ceo喜欢这个?)(幼稚。)但那些手办摆得很整齐。显然被珍惜着。她的视线最后停在客厅角落的书架上。那里摆着一个……相册。(“我们的光”?)(真是……肉麻。)她站起来,假装活动身体,走近书架。在相册旁边,放着一套精装书。《银河英雄传说》全集。她的心跳快了一拍。而更让她心脏停跳的,是夹在第一卷书页间,当作书签用的一张纸。那张纸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是复杂的公式推导和潦草的笔记。字迹,她太熟悉了。因为那是她的字迹。那是我的手稿!是我多年前关于人格模拟的草稿……,!怎么会在这里?!她的手颤抖着,想要拿起来,但又不敢。而在书的旁边,有一个快递包裹的包装盒。已经拆开,但还留着。寄件人是:歪心狼这也是她很熟悉的笔迹。律子……寄给他的?我的手稿……律子……bb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不。没可能这么巧。但证据就在眼前。我的手稿。女儿的字迹。女儿寄的书。一个统计学上的奇迹。一个荒谬的巧合。他就是女儿喜欢的……那个人?她想问,但又不敢问。她该怎么开口?“你是不是在和我女儿交往?”那她的立场是什么?母亲?还是一个嫉妒的女人?不对。我为什么要嫉妒?我在嫉妒什么?她的手捂住胸口。心跳得很快,快到让她害怕。就在这时,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飘出。不是简单的蛋香或蔬菜味。等等,这个味道……赤木直子愣住了。碇真嗣端着烤盘走出来。放在她面前。在特制的陶瓷烤盘上,几颗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蜗牛,包裹在翠绿色的蒜蓉香草黄油中。焗烤得恰到好处,还在滋滋作响。旁边配着烤得金黄的法棍片。“你……!”她震惊地看着他,“你不是说没有吗?!”“逗你的。”碇真嗣的嘴角勾起微笑。那个笑容,有点坏,但很好看。“我闲着没事的时候会研究怎么做饭。所以材料准备得比较齐全。”“你这个混蛋……”她想骂他。想说的更过分一点。“快吃吧。”碇真嗣在对面坐下,“凉了就不好吃了。”赤木直子拿起叉子,手还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滚烫的蜗牛肉滑入口腔,浓郁的香气在味蕾上爆炸。黄油的醇厚,蒜的辛香,欧芹的清爽,白葡萄酒的果香。还有蜗牛肉本身的鲜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闭上眼睛。好吃。“好吃吗?”碇真嗣的声音。赤木直子睁开眼睛。一只手轻轻推过一杯温水。“还……差远了。”她低下头,继续吃。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phia。”她吃完后,转移话题。必须转移话题。再不转移,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嗯?”“那个系统,你是认真的?”“当然。”“技术难度会很大。”她擦了擦嘴,“纯粹理性的人格模拟,需要完全剥离情感因素,但同时又要保持决策的灵活性。这是矛盾的。”“所以需要你。”“我没说要帮你。”“我知道。”“但是……”她咬了咬嘴唇,“理论上,如果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建立一个多层次的过滤系统。”她开始说,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忘记了这是谁的家。她只是在谈论她热爱的东西。碇真嗣静静地听。偶尔点头。偶尔提问。他的问题都很准确。直指核心。这让她更兴奋。不知不觉,盘子空了。“再来一份?”他问。赤木直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久。看了看时钟,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不用了,我……我说得太多了。”“没关系。”碇真嗣站起来,“我很喜欢听。”“你……”她的脸有点红。“我没有原谅你。”她突然说。“我知道。”“我也没有答应合作。”“我知道。”“我只是……”她别过脸,“只是在讨论技术可行性。”“当然。”“如果。”她顿了顿,“我是说如果,要开发phia的话,需要什么样的团队?”“需要最优秀的工程师。”碇真嗣说,“最疯狂的理论家。还有……”“还有什么?”“还有一个真正理解什么是‘人格’的人。”他看着她。赤木直子移开视线。心跳又加快了。该死。为什么我的心跳总是不受控制?“我同意了。”她放下餐具,声音很快。“嗯?”“我说,我同意成为你的合作伙伴。”她看着神永,“不过,所有项目,必须以我为主导。你只能提供资源和理论支持。”“可以。”“还有……”她的脸更红了。“以后……”她咬着嘴唇。说出来。快说出来。这有什么难的?只是一个合理的要求。“以后,我的饭,归你包了。”说完,她立刻后悔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我在说什么?!赤木直子,你疯了吗?这是什么鬼要求?!但她不想收回,绝对不想。碇真嗣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不是礼貌的微笑。不是公式化的笑。而是真心觉得有趣的笑。“好。”他伸出手:“合作愉快,搭档。”“搭档……”赤木直子看着他,又看看书架。碇真嗣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看向了书架。“啊,那个。”他很自然地说,“朋友们送的生日礼物,那本书是律子送的。那份手稿,大概是她不小心夹在里面的。”赤木直子的手僵住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个男人……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他不怕我误会吗?还是他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因为是搭档。”碇真嗣坐回对面,语气坦然。“搭档之间,不应该有秘密。”“那个夏天……”她艰难地开口,“你们……”“遇到过几次。”神永说,“她是个很有趣,很聪明,很固执,不坦率,但很可爱的人。”“……和您很像。”“我才不像她!”赤木直子立刻反驳,但脸颊却有些发烫。他是在夸我吗?说我可爱?不对。他是在说律子可爱。我只是像而已。像不等于是。她不敢再问下去了。不敢问他对律子的真实感情。不敢问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敢问……“哼。”她低下头,用刀戳着蜗牛壳。“那孩子……从小就让人操心。”“但她很坚强。”碇真嗣说,“也很温柔。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赤木直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好像真的理解她。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理解。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嫉妒,欣慰,还有安心。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一点。“喂。”她有些不自在,“还有……地方住吗?”“你睡卧室,我和薰一起睡客房。”“不用……”“没关系。”他已经开始收拾,“我要给薰讲睡前故事,房间在那边,不会打扰到你。”“我……”赤木直子想说什么。想说“我可以睡沙发”。想说“不用麻烦了”。想说“我可以回hirn”。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坚持。累到只想躺下来。赤木直子躺在神永的床上。被子是新换的,但还有淡淡的香味。和一点……其他的味道。很淡,但很……我到底在干什么?她在心里骂自己。睡在一个二十一岁男人的床上。闻着他的味道。你疯了吗,赤木直子?但她没有起来,没有离开。她只是躺着,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神永在给薰讲故事。故事很老套,但声音很好听。赤木直子闭上眼睛。安心。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词。前所未有的安心。就这一次。她对自己说。就让我任性这一次。明天醒来,一切照旧。我还是那个骄傲的赤木直子。他还是那个讨厌的神永新二。但今晚就让我做一个普通的,疲惫的,需要安慰的女人吧。在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包围下。在那个温柔的故事声中。这位天才科学家,终于安心地睡着了。:()eva永恒的幸福与变革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