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见……谁?
程筝突然想抓住些什么,却猛然摸了个空,睁眼,自己仍旧身处卧室之中,屋内无人。
脑膜上犹如聚拢一层白雾,她额上搭着绞干的湿毛巾,冷汗层层,剧烈喘息两下,吃力地偏过头,窗帘外仍是夜色。
四下里一片无声寂静——周怀鹤不见了。
“……”
浓黑的夜里亮起一点微光,照亮一张白里渗青的脸,周怀鹤取走了程筝的手机和公寓钥匙,在打车记录里找到教职工公寓具体的位置。
秋夜寒凉,他静静垂眸,将围巾拉高掩住口鼻,撩眼皮向公寓楼上看去一眼,迈步踽踽独行于夜色之中。
小区楼下的长椅上,两个年轻男人合衣正要睡着,又被另一人拍起。
“别睡!罗盘动了!”
掌心中的罗盘指向居民楼的方位,三人瞧着一位围着围巾的男人正向楼道里钻。
“师父说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我们得把阴尸和炉子带回去,不然成天只能守夜睡在这椅子上!”
三人达成共识,一边点头一边搓脸,清醒后跟了上去。
细长迂回的楼道仿佛人的肠道,弯曲交缠,周怀鹤踏上一步,三人便跟一步,一直到他将钥匙抵在锁眼里。
耳尖一动,身后是压抑的呼吸声,
周怀鹤静了一瞬,猛地将门拉开,三人暗道不好,以手挡门撞进去,四人一齐跌倒在公寓客厅里,末尾那人爬起来将门关好,避免惊动楼层其它人。
周怀鹤在地板上擦开一长段距离,立时摘下围巾勒住一人脖颈、扽开、向上拉扯,那人胡乱蹬脚,喉咙里发出沙哑咳声。
另两人见这形势,眼疾手快从荷包里掏出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于周怀鹤小臂,顿时起火!
火苗烧上周怀鹤左臂,他松手,被勒住咽喉的人倒在地面匍匐咳嗽,多余的唾沫由嘴角滴在地面上。
那符纸瞬间烧完,火苗没能延续,周怀鹤侧眸,瞧见皮肤被烧焦一块。他慢慢咬住牙齿,不愿过多与这三人缠斗,向后斜望一眼,立时闪身遁进卧室内,一名小道士用鞋尖卡在门缝避免他锁门,三人与一鬼火拼气力,周怀鹤负伤过多,手脚也不算灵活,抵抗得实在有些吃力,青筋乍起。
他一面抵门一面回头向床头看去。阳台没设窗户,唯一的逃跑路线是跳出去,如果他和回香炉都被青云宫带走,程筝就……
这样想着,周怀鹤转动鞋尖,斜向门缝看去一眼,三名小道士正龇牙咧嘴往里钻。
抿唇思索后,他放弃关门,鞋底摩擦地面刺啦一声响,周怀鹤转身跳向床铺、翻滚、右臂揽入床头柜上的铜炉。铜炉边上搁置着一根完整的燃香,他拿过来咬在嘴里。
房门失去防守,三人推开门追上,手心罗盘颤颤转动,各自口袋里用小的玻璃瓶装着驱邪的鸡血。
周怀鹤是阴尸,也是邪祟的一种,这些法术对他都有效。左臂的烧伤尚且隐隐作痛,他沉住一口气,迅速后退,三人看出他意图,为及时拦住他,揭开玻璃瓶的盖子瞬时向他泼洒而来,周怀鹤无意杀活人,只想将回香炉带走供程筝使用,不愿正面交战。
向阳台奔走间,玻璃瓶中的鸡血泼上他脚踝,直直烧穿一块皮肉!
顾不上疼痛,也没有汗腺可以发汗,周怀鹤顿住半秒,继续行动。叼着香抱着炉子,指甲深深扣在炉子上,几乎要整个掀翻。
他攀上阳台的围栏,身体变得极为沉重,自由落体翻倒下去,坠进花坛,沙啦一声。
三人捏着空瓶和罗盘从阳台向下望,一人说:“他会摔死吗?”
这人被打了脑袋,为首的师兄命令快速下楼追:“早就死透了,还能怎么死!快追啊!”
他们快脚下楼,留下公寓一片狼藉。
花坛里。周怀鹤拖着一条腿,单手抱着炉子从泥巴里爬起,衣服上粘了些叶子,他拖着脚踝的伤极慢地移动至居民楼后,狭窄的夹缝里滞留着一两只流浪猫,它们对他身上的气味毫无好感,竖着毛冲他呲牙,意图将其驱逐出去。
一线天光乍起,天逐渐泛起鱼肚白。
天亮可不是好事。他如今状态不佳,手脚都被灼伤,再加上不似真人的脸,走在街上势必引人注目,周怀鹤警惕地抬目,眼里浮现细细的血丝,走一步嗬一口气,听见追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