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龙案一拍,推行“改稻为桑”的朱红圣旨发往江南。
说是要充盈国库、泽被生民。
可这纸写满“仁政”的旨意,到了底下,倒成了蝇营狗苟之徒眼里的肥肉,个个磨尖了牙,想借着新政的由头,从农户骨血里刮层油。
幸有宁安公主联合东宫,把空泛旨意拆成了实打实的法子,不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头一条是“立样板田”,用真收成说话。
公主挑了周庄、李庄等连片的田块做试点。由村里威望高的老农来牵头管着。全程没派半个官差指手画脚,只让种田的农户自己记:今天省了多少人力,秋天多收了多少粮。不用旁人说,等桑苗冒芽、稻穗饱满了,邻村人一眼瞧见,就知新法好不好。新政影响力从一庄慢慢扩散到整个江南。
第二条是“开田间课”。不搞那些引经据典的官腔宣讲,让白家商号里懂农事的老伙计领头,扛着农具直接到田埂上,手把手教。
第三条是“设农户议事会”,给农人说话的份儿。每个村选三五个代表,要么是种粮的老手,要么是村里年纪大、有威望的人,每三天聚到启智堂一趟。但凡遇到坎儿,大伙儿坐一块儿商量,当场就琢磨着改。
第四条是“给兜底保障”,消了百姓顾虑。宁安公主撂下话:试种新法的农户,要是真减产了,差的粮食由白家补。种子、农具先赊着,等丰收了再给钱。
四条新法,没一句虚的,没一条是摆样子的。江南改稻为桑的事,不再是朝堂上飘着的空文,而是田埂间摸得着、用得上的实在事。
自此,江南的农户家里,都多了样东西。
宁安公主像。
江南孩子们在田埂上跑,嘴里唱着新编的童谣:“宁安公主来,桑苗肥如苔;稻穗压弯腰,百姓笑开怀。”
……
秦冉近来总被噩梦缠缚。
夜里一合眼,便是江南迷蒙柳烟。
烟丝黏腻地缠在眉梢发间,江风卷着水汽劈面而来,像一张挣不开的网,缠缠绵绵,将她牢牢困住。
有只手将她腕骨钳住,像是昔日牢房的铁索般冰冷、刺骨,挣脱不开,钳地她腕骨生疼。
“跟孤回东宫。”那人的声音没半分温度,像江底寒冰。
他站在石阶之上,眼底是不容置喙的掌控,目光扫过她的发顶,像踩过阶前的青苔。
他高高在上,他不容拒绝。
“孤许你做侍妾,不用争宠。许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再无人敢指点你的过去。许你带两个绣坊姐妹进宫,自在从容。若你不听话,绣坊也不用再开了……若你听话,许樵……”
那人玄袍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好似魔鬼的狞笑。
“唔!”秦冉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胸腔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冷汗涔涔浸透中衣,蛛网一样黏在皮肤上。
她攥着被角大口喘气,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好似梦里那人玄袍上的暗纹,下一秒就要追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天呐,真是太可怕了。
有人想让她当菟丝花!
想让她像个绣品摆件一样被男人摆弄来摆弄去!
可她秦冉会绣锦,会染线,会吃苦……她不想再做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想自己握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根针,也要扎得那些欺负人的人疼。
萧彻并不是一个擅长掩盖自己欲望的男人。
或者说,对于秦冉这样出身微末的女子,他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征服欲和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反而将他的欲望施舍珍宝一样陈列在她面前。
他的欲望连同他望向她不加掩饰的目光烈日一样地刺痛她。
秦冉的经历让她对此十分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