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容倾笑道,“饿不死你的。”
……
今岁注定是个大变之年。
年节过后,有不少外放的官员回京述职,其中不乏呼风唤雨之辈。
容倾正翻看回京任职的人员名单,指尖落在“沈廷琛”三个字上,露出一丝颇有兴味的笑。
“光瑞十四年的探花郎……两任苏州知府,政绩出众……”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从苏州那地方全身而退,还挣得一个‘政绩出众’的好名声,擢升回京,任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外号沈青天?”
不过三十的正三品大员……
确实担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容倾略一思忖,觉得此人估摸不大好用,指不定对方哪日就一纸奏章直达赵瞻面前,将他一顿好骂……
他合上名单,将此人归入了“棘手”与“需重点提防”的队列。沈廷琛恐怕不是一把能轻易使用的刀,稍有不慎,反而会割伤自己。
他打算再观望观望。
第二日朝会散后,文武百官如潮水涌走,容倾自丹陛款步而下,与一人正面碰上。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着簇新的绯色孔雀补官服,眉目疏朗,本是一幅儒雅的好相貌,却因通身冰冷,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此人不拘言笑,抬眼淡淡扫过容倾,声音低沉问道:“可是司礼监秉笔,容公公?”
“正是。”容倾停下脚步,客气一笑,“百闻不如一见,沈大人果然一表人才,咱家虽久居宫禁,倒也听说过沈大人沈青天的事迹,幸会,幸会。”
幸会?
沈廷琛看着眼前的红衣大珰,眼睛又冷了几分。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身上的每一处,从绯红织金的蟒袍,到被玉带收束、纤细柔韧的腰;从秀挺的鼻梁,到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尤其那双眼睛,睫羽浓密,映得眼珠子浓黑一片。明明这阉人是笑着的,可笑意抵达不到眼底,沈廷琛几乎以为自己在和一条艳丽的毒蛇对视。
眉目秾丽,身段柔靡,果真是个妖孽。
沈廷琛心中闪过不适,他面上不显,只是淡淡一颔首:“不敢当‘青天’二字,百姓戏言,还望容公公切勿当真。沈某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说罢,他拂袖而去,竟是不再多看容倾一眼。
他的手探入袖中,摸到一份奏章。
奏章上头详细描述了辽东近三年军粮的走向,从江南沿运河而上损耗了多少,由何人经手,这些人又与朝中哪些大人物有关……
字字句句,皆无作假。
沈廷琛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方才那妖精一般的身影,竟无端感到一丝惋惜。
如此姿容,偏偏是个阉人,还胆大包天,敢插手漕运、盐务,不就是找死么?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