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容倾不喜欢。
他一直有些微妙的保守。
“拿下去。”容倾闭上眼,摆了摆手。
被宋时雨这么恶心一遭,容倾瞧那些附庸风雅的字画都顺眼了许多。念到大同总兵寇聪的年礼单时,他脸色大霁,眉目弯弯,对长乐道:“你还记得寇大帅么?”
“自然记得,天下谁人不知寇大帅呢?”长乐也笑了,仿佛提起这位传奇的大将军,便能叫人高兴似的,“寇大帅送了什么?”
也没送什么,武将不好和大太监走太近,送的是寻常的年礼,腊肉、酪蛋子……吃的用的,山西那头的风物,挑不出错处。
容倾吃了一口酪蛋子,有股他适应不了的奶腥味,但味道总归是让他怀念的。在大同监军的那些年岁,没啥好吃的,寇聪就去蒙民手里买来奶皮子、酪蛋子,分给容倾和十几岁的小兵。
大同周边地区的汉人蒙人,都叫寇聪“阿爸”。
除了寇聪,天南海北的故人们也送来了年礼,不过是一些简单而珍重的吃食、器具以及药材,胜在礼轻情意重。容倾早年走遍大燕,结识了不少奇人异士。那时他策马奔腾,武功独步天下,总以为天大地大,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如今却被死死困在京师。
他从大同回来之后,赵瞻几乎将他囚禁在了身边,给他建造雍园,勒令他不得擅自离京,久而久之,他连外城也很少去了。
“说起寇大帅,我想起他年后要回京述职,有两三年不见了,不知是否安好。鞑靼东线受辽东军重创,他这几年也能松一口气。”容倾笑道。
长乐也笑:“辽东军吴总兵那儿,也送了年礼,督主瞧瞧?”
容倾有些累了,随意看了看,也是一些不逾矩的风物和药材,谁知紧接着一个内侍推来一个大笼子,里头立着一只海东青。
“这是……”容倾一愣。
“回督主,这是五殿下送的。”推笼子的小内侍怯生生道,“另还有些皮毛和药材……您看……”
“他送这玩意儿作甚?”容倾转头对长乐说道,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又不会训,谁来训?他么?他是不是疯了?”
就算容倾再是刻意回避,也不是不承认,偏殿那事过后,他真的不想再见赵珝一面。此事太过荒谬,哪有父亲当着儿子的面玩弄情人的?容倾只要回想起那日的画面,就忍不住犯恶心。
那只海东青羽毛丰满,此刻爪子紧紧攀附在鸟架上,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容倾。
容倾在它的眼睛里瞧见了自己。
黑白分明的一道身影。
“五殿下今早送来的……说请督主先用笼子养着,每日早晚喂食活耗子和生肉即可,等、等殿下他有空了,亲自替督主调教这只海东青……”小内侍偷摸抹了把汗。
“够了。”容倾止住内侍的话头。
他与那只海东青冷冷对视一眼,沉默良久,忽而对长乐淡漠道:“去给宋时雨传信,让他想办法把那件事捅出去,最好赶在辽东军离京之前。”
话音刚落,海东青动了一下翅膀,歪着头,眼珠子依旧不离容倾分毫。
容倾对它莫名笑了笑。
他伸出手,试图抚摸海东青。而那只海东青竟然乖巧地凑上前,让他摸了一下尖锐的鸟喙,以及柔顺的翼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