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派若飞去蒙州的。”床上的人开口了,这是几日以来他与叶之萤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听上去和之前无差。
“是吗?”叶之萤没法像他那样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心中仍然有一团怒火无处宣泄,只能敷衍回答,眼睛依旧不看他。但另一方面,他们愿将这样的秘密告诉她,她意外之余也不免开心。这一开心,怒气自然就被冲淡了。
温其玉继续道:“前阵子蒙州战事吃紧,边关首领年纪尚轻,带兵作战经验不足,朝廷希望我能给予他一些排兵布阵方面的帮助。但我如今行动不便,无法亲临战场,便只能以书信代之。”
“可是你们的皇帝为什么要找一个经验不足的孩子带兵呢?这不是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吗?他是怎么想的?”叶之萤不搭温其玉的腔,转头向关若飞表示自己的不解。
“嘘!嘘!小声些!”关若飞立马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你……干嘛呀!”她扯掉嘴上那只手,瞪着关若飞。
“叶姑娘,日后若有旁人,请一定谨慎开口,莫要妄议圣上,以免招惹祸端。”温其玉提醒她。
叶之萤明白了,但还是不想和温其玉搭腔,便假装没有听见。
关若飞继续道:“原本蒙州边境有我叔父带兵驻守,我叔父骁勇善战,智勇双全,为邺国上阵杀敌三十年,可他还不到五十岁,脑子就开始不灵光,先是记性变差,性情大变,后来竟然连我们都认不出来了,无奈只能告老还乡。兄长本是我叔父麾下副将,也是我叔父的徒弟,叔父离开后,兄长便继续带兵镇守边境。兄长虽年轻,却比叔父更加厉害,那几年,打得阿尔钦再也不敢踏入邺国半步。原本以为邺国能在兄长手中解决这烫手的山芋,不曾想兄长又遭了阿尔钦的暗算!”说到气愤处,他握拳重重将拳头砸在桌子上,桌子被砸得发出一声巨响,“如今邺国南境同样虎视眈眈,还有两位大将军都镇守在南境不能离开,其余官员难堪重用,啃不下阿尔钦这块恶骨,蒙州已无将可用。”
叶之萤这下才明白为何关若飞要叫温其玉“兄长”,并且邺国如今的处境竟已如此艰难……
“所以你其实是去送信的?”她转头问关若飞。
“是!此信关系邺国安危,黎城到蒙州又路途遥远,为防路上生变,我须亲自送往。”
“从这里到阿尔钦要多久?”
“选千里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七日。”
“可是时局一直在变化,等那边的信送过来,你再送信过去,半个月都没了,这策略还能用得上吗?”她不免对他们这个方法的效率产生了怀疑。
关若飞则开始对床上的人一通夸赞:“你担心得没错,但一个好的军师可根据局势分析敌人的情况,预判敌人后续的策略,从而制定缜密的对策进行打击。此次,兄长的计策就成功击退了阿尔钦对蒙州的侵略,边境紧张了许久,如今终于得以喘一时之息。”
叶之萤并没有顺着关若飞的话对某人表达崇拜,她只是有些担忧:“可是……也不能次次都靠飞书打仗吧?”
她知道温其玉是整个邺国最厉害的大将军,可邺国将赌注全部压在千里之外的前任将军身上,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是啊,但如今朝廷无人可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关若飞拉她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拿了一块糯米糕给她,“天无绝人之路!此番兄长出马,挫了阿尔钦的锐气,不如明日我们三人一起结伴去登山,庆祝庆祝!”
“一起?庆祝?”叶之萤被关若飞乐观的心态惊到了,刚准备放进嘴里的糯米糕也定在了嘴边。
当然,她这么大反应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还在跟温其玉置气,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饶了他。
关若飞还以为她是在为温其玉如何能爬山而吃惊,便向她解释:“香雪山下有一片大湖,名为‘雁湖’,因每年秋冬都有无数大雁在此过冬而得名,周围还有草坪上千亩,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去处。这几日气候炎热,最适合去那里游玩。”
叶之萤此时却在想,上午已经应下了关若飞明日和他去爬山,如若这会儿突然又不去了,摆明是针对温其玉,关若飞要是因此追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要怎么解释?
但如果继续答应的话,这一路上互相不理睬,得有多尴尬?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想拒绝!
哪怕温其玉对她说了那样冷血的话,哪怕她依然在生他的气,哪怕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他……
她还是想和他一起出去!
草!叶之萤,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没出息?
温其玉也意外得没有对这一提议开口拒绝,叶之萤猜想,他们可能在她进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现下,二人都等着她的回答。
到底该不该答应呢?手中的糯米糕被她用手捏散,掉在了裙子上,又顺着裙子滚到桌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