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流贼已经攻陷河津城了啊。
王臣直如此自信,以至于张应昌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但他仔细回忆,在他率军冲击贼寇,被击溃之后,本想逃回城中,可是,贼寇趁机攻城。
张应昌怕被瓮中捉鳖,就绕城而走。
他逃到城东,看到道路被拦,又绕城而走,逃往城西。
这个过程中,他分明看到城头混乱,流贼已经攻进了城……
河津城中,只有他率手下二百家丁驻防。
他和手下家丁都败逃溃走了,难道王臣直能率民壮把流贼打出去?
这绝对不可能啊。
张应昌有些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毕拱辰已经迈两步上前,握住了张应昌的手,语气深沉:“顺之啊,朝廷明白河津城的难处,但是,你们也要体谅朝廷的难处啊。”
“朝廷近年来,内忧外患,府库空虚,每年辽东、陕西,都要吞掉大量钱粮。”
“本官可以把河津城的情况,向上禀报,为你们请功。但是,如果不出意外,朝廷怕是没有多少钱粮赏赐调拨下来的。”
“平阳府库,也没有钱粮……”
毕拱辰看着张应昌。
张应昌跟毕拱辰对视着,眨巴了眨巴眼睛。
毕拱辰:“所以,顺之啊,这回,只能再苦一苦你和将士们,苦一苦河津城的百姓了。给将士们的赏赐,只能先欠着;修缮河津城城墙,和禹门渡的钱粮,得靠河津城的士绅们为家乡做贡献,百姓青壮,得出把子力气……”
张应昌张大了嘴巴。
什么先欠着……张应昌对朝廷的做法,最了解不过,欠着欠着,就糊弄过去了……
将来最理想的状况,是给个两三成,甚至一文钱也给不了了。
毕竟,将士们连饷银都领不到呢。
朝廷要是有了钱,不得先发饷银?
即便知道王臣直是“谎报战功”,张应昌也有些怒了。
请功的文书中,写明那么大的功劳,最后,知府衙门竟然不准备给赏钱?
让流贼来了也好!
活该让流贼破了平阳府城,把这些狗官都揪出去砍了。
毕拱辰:“顺之啊,为防止河津守军拿不到赏银闹事,还得辛苦你再走一趟,亲自去河津城,与将士们分说清楚。”
“我知道顺之你心中定然也有气。可是话说回来,谁心中又没气呢?自天启以来,咱们平阳府倒有大半年景,都闹天灾。”
“今年入春以来,更是滴雨未见,百姓的粮食都种不上,眼看着春耕已经耽误,今年平阳府饥荒,已成定局。秋粮怕是收不上来。”
毕拱辰显然早有准备,他说着,抬手示意。
一个师爷立刻捧着账册上前,放在张应昌面前的桌子上。
张应昌:“府尊这是何意?”
毕拱辰:“这是府库的钱粮账簿,顺之可以看一看。”
张应昌慌忙起身拱手:“卑职不敢。”
毕拱辰:“顺之不必如此。你看一看这钱粮账册,本官还可以带你到府库去看一看……不瞒顺之说,这钱粮账册上,记录的是霉变无粮。其实,我们平阳府库之中,现在仅有存粮八百石,一旦有事,不够全城百姓三日之用啊。”
毕拱辰说到这里,嘴唇微微哆嗦。
章同闶:“这八百石存粮,还是府尊拼命保下来,作为应急之用的。若非府尊拼着清誉,将账册上的记录,改为霉变无粮,怕是这八百石存粮,也要被巡抚大人,或者被督师杨爷,给调走了。届时,咱们平阳府一旦有事,可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应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