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望弈心中根深蒂固的那棵树终是在暴雨下变得摇摇欲坠,他深信的那些事物轰然崩塌。
他曲着的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嗓音隐隐发涩:“师尊他为何要这样。”
“掌门师兄他的心思,最好不要过多揣摩,”师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我劝你不要忤逆他,其余的不必多管,反正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么?所有人,都习惯了啊……”
说完,便扬长而去,独留辛望弈一人坐在此处。
辛望弈最终还是违抗师命下了山。
他只记得师尊脸色阴沉,却又拿他无法,只说:“几日后是万宗大典,不可缺席,失了我隐竹宗脸面。”
他只觉索然无味。
*
回到客栈时,周行水醒了过来,几人各自处理好伤,谁都没提回门的事情。
谢桥婴有事未解决,还不能回去,只是辛望弈竟也默不作声,让人摸不着心思。
夜深,街上不见人影,万籁寂静。
谢桥婴怕惊扰他人,特意走远了些,来到郊外树林中。
四下无人,她松了口气,靠在树干上,和人对话。
“这里行么?没人。”
“……”
没人说话,流光灵力流转,悠悠幻化出人形,一身雪袍站在身前。
不是第一次见,谢桥婴仍被他的容貌惊艳一瞬,雪衣白发,睫羽色如凝霜,瞳孔清丽。
见人痴痴盯着他,似是看呆了,扶霜眯了眯眼,眼神有些鄙夷:“谢桥婴,按辈分,你得唤我声师叔,不得无礼。”
谢桥婴挑了挑眉:“可是师叔,你现在是我的剑灵呐。”
禁地被幻术隐去,封印加强,扶霜力量被削弱,没有足够灵力支撑入梦,只得让谢桥婴远离宗门,才得以减少封印影响。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二人因共用过流光,加上谢桥婴给流光开了灵窍的缘故,竟让剑成了媒介,扶霜得以通过流光展现实体,与剑灵的存在没什么差别。
扶霜抽了抽嘴角,屈指在她额上一敲:“放肆,我曾经可是隐竹宗第一剑,岂容你冒犯。”
谢桥婴被力道疼得闷哼一声,这师叔性子倒傲,有了实体架子也端起来了。
她撑着下巴问道:“所以,师叔,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扶霜沉吟片刻:“你可知,过几日是万宗大典?”
“万宗大典?”
“每三年举办一次,各宗门派出代表参加,通常带上宗门佼佼者,以求在切磋中大放异彩,为各自宗门扬名。”
“嗯……”谢桥婴听懂了,“所以,你打算在那时当着众人面揭穿他的嘴脸?”
“只有我还不够,”扶霜看向她,眼神坚定,“我需要你的帮忙。”
“虽然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谢桥婴上下扫视着他,“但我也好奇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让他把你变成这样?”
扶霜想到往事,苦笑一声。
“隐竹宗在许多年前,还未有内外门之分,那时的掌门,宅心仁厚,是真正的心怀大义,宗门内人人平等,即使是低修也不会被人瞧不起。”
“但有一人,并不满这种现象。他出身于名门贵族,认为人分三六九等,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于是他向掌门提议,请求根据弟子家世划分内外门,内门待遇优厚,司除魔卫道之责,享民间盛誉;而外门专宗门杂务,月俸减半,受内门颐指气使。”
“他说如此一来,不仅减轻宗门开支,也能让强者更强,不必分一杯羹给弱者。”
谢桥婴沉默半晌,艰涩开口:“可没有人能决定自己出身。”
“是啊,世间有家族显赫却纨绔之人,也有出身贫寒却天资卓颖之人,只凭此便将人当牲口一般区分,太过肤浅。那时的掌门义正言辞拒绝,并欲将他逐出隐竹宗——”
“他得知消息,前去求见,以家族势力施压,虽在修士面前凡人并不足以为俱,但只要有冲突便会有人受伤,掌门仁慈,知他是拿血肉之躯、拿世间道义要挟,他思虑成疾,一病不起,那弟子修为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借此机会夺取掌门之位,将前掌门关入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