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呀,你没看见多少人想要饭补呢?这食堂一盖起来,饭补不就成了食堂的餐票了?那死的票子和活的钱,能一样么。多少人宁可带两个馒头咸菜也要把饭补钱省下来。”
虞万林听着几人的七嘴八舌,眉头微蹙,看来食堂承包还真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她对这个时代不太了解,回去还是要和姐姐商议。
“那要是真开食堂,你们觉得什么样的最好?”她试探地问。
“按菜分价格,不要统一划卡吃,我打点土豆丝,就是比打红烧肉的能省下钱。”一个女工说道。
“那你叫爱吃红烧肉的咋办,统一价格大家都吃得好。”
在价格上几人观点不一。
“算了,又不请咱们投票,一锤定音是上面领导的事儿,咱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一个人说了句中肯的话,这场土豆丝和红烧肉的硝烟停了火。
虞万林看看时间不早了,告辞几人回了自己的宿舍。自己上铺的女人也回来了,正躺在床上看书。
床前摆了一个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盆。她问坐在床沿的方兰:“这是谁的?”
方兰指了指自己床下,摆着一个同样的搪瓷盆:“统一发的,我把你的一起领回来了。”
“谢谢。”
盆里还有一块硫磺皂。
方兰从包里掏出绿皮橘子,清香的橘子味盖过张燕之前在屋子里铺的卤煮味儿。
“晚上吃了吗?”虞万林简单问候一下。
方兰点点头:“买的酱菜馒头,在厂房后面一条街,秋姐告诉我的。”
“秋姐”就是虞万林上铺的女人,这时探出脑袋:“这是新来的晓梅吧?厂房后面一条街晚上有卖吃的,下工可以去买。”
“谢谢秋姐。”虞万林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上一条:厂房后面小吃街。
宿舍几个人都到齐了,上铺的秋姐和张燕都三十来岁,做着各自的事。宿舍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堆满了东西,几个塑料卷发筒散落一旁,应该就是她俩的。方兰手里挑动着两只长长的毛线针,谁也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灯熄了。
黑暗里,虞万林听到划破长夜的火车鸣笛声。
第二天早上大家起的都挺早,这个年代电子设备不发达,早睡早起是很多人雷打不动的习惯。虞万林拎着搪瓷盆在公用水房里抢到一个位置,回来的时候张燕没了人影,方兰坐在床边梳辫子,秋姐已经在桌前坐着了。
“小兰,晓梅,你俩尝尝这发糕。”
小盆里是一块蒸得暄软的玉米面发糕,秋姐掰了两块塞到人手里。
玉米面,甜甜的。
“谢谢秋姐,好手艺。”
秋姐爽朗地笑起来,端着盆去隔壁了。虞万林坐着也没意思,收拾东西往车间走,说不准还能碰见李彩榕。
流水线前头一堆人围着唠嗑。
“怪了,我这组的线耗不知怎么老是超标。”
“和之前的货批次不一样吧,你下次多取点放着。”
“那是我不取吗?周一王经理开会你也听见了,现在生产资料和劳保用品都讲究以旧换新,记录在册,简直……”
声音逐渐低下来,后面几个字没说了。
“那还不是因为赶上季度物料核算?我们部门这几天都加班加点在库房统计,事儿多着呢。”
众人突然噤了声。
王经理站在厂房门口,招手叫了几个人出去。众人自发地散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着去了,在王经理走后仍保持着诡异的寂静。
方兰刚才也在人群外围听着,此刻坐到虞万林对面,呆呆地望着纸箱里散落的几件瑕疵羊毛衫。在这个大罐头一样的铁皮厂房里面,怀着什么心思的人也有。简直是个什锦罐头,又或者是一锅杂拌,包管什么都有。虞万林就像在学校时一样,只用眼睛看,少说话。
不一会儿,头个车间的机器开闸。黑色的流水线上开始涌出一条彩色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