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书院的修缮工程,终于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脚手架撤去,露出了雕梁画栋、焕然一新的亭台楼阁。
昔日的荒草丛生之地,如今已规整成玲珑的小花园和开阔平整的蹴鞠场。
藏书阁内,散发着新墨与松木清香的典籍,正被小心翼翼地归类上架。
站在书院气派的大门前,仰望着那块被红绸覆盖、静待揭幕的鎏金匾额,我心里激动、期待,像煮沸的泡泡咕嘟作响,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都起了细微的褶皱。
这不仅仅是一座书院啊。
这是我和瑶臻共同的梦想种子破土而出的幼苗,是我们试图撬动这世界厚重偏见的第一个支点。
也是我们未来那个“书铺”概念的……超豪华旗舰店雏形。
虽然规模膨胀得有点离谱……
招生简章,借鉴了现代高校的风格,亲切又活泼,早已通过官府驿站和市井说书人撒向四方。
反响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截然不同。
有开明之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也有迂腐守旧的老学究们,鼻孔朝天,嗤之以鼻,暗地里唾骂我们是“牝鸡司晨”,蛊惑人心,败坏纲常。
无形的压力,如同一张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勒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这天傍晚,夕阳熔金,霞光万道。
我和瑶臻又一次来到了书院。
金色的余晖温柔地洒落,给崭新的黛瓦粉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静谧得只能听到归巢鸟雀清脆的啼鸣和我们脚下踩在干净石板路上的细微声响。
我们并肩漫步在初具规模的书院主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夕阳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她忽然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握住我微凉的手。
她的手心也有些凉意,指腹还若有似无地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隐藏在附近回廊阴影里的新任侍卫统领秦铮,本是例行检查安防,恰好瞥见这一幕,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猛地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嘴巴微张,能塞进一个鸭蛋。
脑中警铃大作:完了完了!非礼勿视!陛下和代顾问……她们……她们牵手了!还……还摸手!
这这这……算不算严重渎职?
要不要立刻自戳双目以示清白?
秦铮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和眼珠子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明玉,”她清冽的声音在寂静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穿透力,“你在紧张。”
不是疑问,是精准的陈述句。
我脚步一顿,侧头看她,撞进她洞察的眼眸里,心头那点掩饰瞬间无所遁形。
我苦笑了一下,坦白承认:“嗯。有点……怕搞砸了。”
怕辜负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怕让那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顶住压力送女儿来的家庭失望,更怕我们精心描绘、寄予厚望的梦想画卷,最终只是一戳即破的美丽泡沫。
她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对着我。
夕阳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璀璨的光边,宛如神祇降临。
然而她看向我的眼神却并非高高在上的神性,而是盈满了如水般的温柔,带着能抚平一切波澜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