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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3页）

范林轻轻笑道：“我在北京收到你从珠峰大本营寄出来的明信片了。我当时就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是不赶紧过来，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你。”

陈西风遥遥看向远方，却不敢与范林对视，很久后才苦笑了一下：“可是，我们有再见面的资格么？”

范林哑着嗓子道：“是没有吧，因为我们被诅咒了啊。”

西风没有说话。

范林嘶哑的嗓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那时候我是着了魔吧，我明明和你在谈着恋爱，却逼着你保密，不许告诉大家。”

陈西风一时有些恍惚，有些往事多年来连想都不敢再想，以至于再次提起时，自己却觉得似真似幻，好像很多事情都已经变得模糊。

范林继续自言自语：“我一直都在想，这么多年，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写信也不回，你恨我吧，你和我哥哥一样，得有多恨我啊。”

陈西风有些听不下去，小声道：“我没有恨过你。”想想又说：“这都是以前的事儿，我，我其实都忘记了。”

范林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忘了吗？你怎么能忘了呢？这五年来，我几乎没有一晚能睡着，我一闭眼，就看见我哥最后一动不动、夹在冰缝里的情景。可是你却说你忘了？”

陈西风心中猛然一颤，忘了，怎么可能忘了。当年那一幕只是不敢回想而已。虽然时间已经久远，但是却深入骨髓，对方只要几个字，那些早已逝去的画面就仿佛如电影一般，在陈西风眼前徐徐掠过：

大学时候的古道西风瘦马三人组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风驰电掣，欢声笑语一片喧哗，忽然有一天开始，瘦马的自行车后座上多了一位漂亮小姑娘，那就是妹妹范林。

西风爱慕小师妹已久，战战兢兢地跟范林表白，范林点头同意，却叮嘱自己不许告诉别人，免得哥哥或者夏迪嘲笑自己。

如果时间永远停止在那一刻，该是让人多么热泪盈眶的事情。

可是从登山队进藏开始，西风就默默觉得，范林看向夏迪的眼神远比自己灼热。也许是因为夏迪是登山队长的缘故吧，除了一如既往地帅气逼人，在整个团队活动中还非常地专业和认真，反观自己，多次犯下大错，后悔至今。

陈西风摇摇头，不敢再往下细想，他凝神回到目前的局面，却有些惊诧地看着范林失控的脸，看她眼泪婆娑而下，继续凄声喊道：“真的，五年前，要不是我瞒着你，向夏迪告白，才不会在那天晚上撤营的时候，我俩大吵一架。也才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我这次来西藏，出车祸的时候就在想，如果真的永远留在这儿，陪着我哥，也许我就彻底解脱了。”

陈西风越发的心惊，忽然就想起夏迪说过的，范林在北京自残的事儿了。西风看着范林容颜不改，但整个人却无比消瘦，有气无力地蜷缩在轮椅上的样子，不但让人心疼，还让人心动。西风慢慢道：“范林，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你哥就算在天上，也不会希望你这么不开心。再说了，范杨出事儿，不光只有你一个人……”

“西风！”

陈西风和范林一起回头，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夏迪，以及站在夏迪身后，不发一语的范林的母亲。

夏迪不由分说地走上前来，把范林的轮椅往住院部方向推去：“拉萨的太阳很毒的，出来也别晒太久，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西风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夏迪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范林的妈妈，他想张嘴说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好尾随二人前行，独留下脸色越发阴沉的范林的母亲，看着前方三人渐渐远去身影。

3

西藏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夏迪从范林的病房出来，看着窗外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拉萨夏季这一到晚上就下雨的毛病实在让人烦心。

他站在住院部门口，从兜里拿出香烟，取出一根塞进嘴里，再拿出打火机把玩了一下，还是把烟点着。他开始琢磨到底是现在淋着雨去找他呢，还是干脆再呆一会儿，等雨小一些再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雨滂沱的前方豁然出现，不由得眯缝了一下眼睛。

陈西风乍一看见叼着烟眯缝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夏迪，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冲进屋檐下，一边掸掸浑身的水迹，一边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夏迪斜着眼睛看他：“我掐指一算，于是决定在这儿等你。”

陈西风顿时有些无语。

夏迪掐灭手中烟头，扭头对陈西风道：“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跟门神似的。”

陈西风一边跟他走，一边道：“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复吸了？”

夏迪还击得也非常迅速：“你白天不是都离开医院了？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陈西风无言以对。

夏迪熟门熟路地带着陈西风走上这家医院的顶楼的楼道，推开门外面就是天台，原本是他躲清静时抽烟的地方，但是此时外面狂风暴雨不亦乐乎，两人只能默默地各自找了一个台阶坐下，陈西风还是不怕死地开口先道：“咱俩来这地儿呆着太奇怪了，你还记得以前咱们读大学的时候吧，这样的死角都是留给谈恋爱的同学们的。”

夏迪已经又点燃一支，徐徐吐出一个烟圈：“嗯，就像你和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