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向御案,靴底碾过地上碎裂的砚台,发出刺耳的声响,“父皇。”
他的双手撑在案上,俯身逼近皇帝,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儿臣说过,楚承锦是我的生路,亦是我的死途。”
“他若好好的,儿臣还能做个孝顺儿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忽然直起身,抛出一块龙纹玉佩拍在案上。
那是顺嘉帝在他出生时亲手系上的龙纹佩,说要让这块玉护他一世平安。
“那儿臣就去黄泉路上陪他。”
帐内烛火微微晃动,映得皇帝脸色煞白。
“你……”皇帝喉结滚动,声音发涩,“为了个男人……”
“父皇错了,”秦墨看着桌子上的玉佩,突然笑了,“不是为了个男人,是为了楚承锦,就像这块玉,您口中说护我平安,可真正护着我的……”
他扬起脖子,烛火下,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锁骨,“从来都是他。”
那从幼年就开始的庇佑,坠入崖底的不懈寻找,雪原遇袭的不眠照料,从来只有他,从来只是他,没有其他。
顺嘉帝看着儿子眼里的执拗,深深叹了口气,面容疲惫,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来人。”
邱池战战兢兢地跪行上前:“老奴在。”
“把这丫头治好送去静心庵。”皇帝的声音透着倦意,“让她日日诵经,好好静静心。”
秦墨唇角微勾,却听皇帝突然加重语气:“至于你——”
他抓起那块龙纹佩,指尖在金漆的墨字上重重摩挲,“春猎之后你去太庙跪着,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列祖列宗解释今日之事!”
秦墨翻了个白眼,却因为他难得松了口,勉强没呛声,“儿臣遵旨,儿臣告退,父皇早些安歇。”
他转身时,听见皇帝低声吩咐邱池:“回去把库房的雪域灵芝取来给侯爷……就说,朕赏的。”
帐帘落下刹那,秦墨忽然回头看了眼龙帐。
他知道,这场博弈,终究是他赢了。
崔昊打听到了秦墨的营帐,趁着夜深人静,他悄悄溜了过去,只是越靠近,他就越胆怯。
问什么?你是不是程泽?
若是,他该如何自处?若不是,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深夜造访?
他想起狱中自己那些荒唐话,想起那句“收作书童”的狂妄,想起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救他出苦海。”
崔昊的指尖微微发抖,忽然觉得可笑至极。
他算什么?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蠢货罢了。
他又想到那晚……那如果他真的是,那晚的另一位究竟是谁?
与五殿下关系要好,且能让五殿下在这上不反驳……
楚侯爷。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人。
不对!
不像!
崔昊想起两个人的身形,那人的身形明显要宽一些。
那是谁呢?
“站住!”
一道略微沙哑的少年嗓音在背后响起,崔昊猛地僵住,缓缓转身。
月光下,秦砚手持长剑,剑尖直指他的咽喉:“崔二公子,深夜擅闯皇子营帐,意欲何为?”
崔昊喉结滚动,强自镇定:“六殿下误会了,我只是……迷了路。”
“迷路?”秦砚冷笑,剑尖逼近一寸,“从文臣席摸到武将区,再迷到我五哥帐前?崔二公子这路迷得可真够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