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早就病死了……”
孟三娘说着苦笑一声,“我不是什么好人,唯一有愧疚的就是玉彤。她曾真心把我当过娘亲,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但她病了,死了,我连副棺材都没给她。”
郭磊死死注意着孟三娘的表情,不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他也曾是青鸾卫,审讯的洞察之术从来没有忘记。
但这一刻,他怎么也找不到孟三娘脸上的破绽。
“其实,她给你留了一份遗书。”
孟大娘从怀中取出一封陈旧的信,轻轻抚摸,“但有那个疯女人在,我不敢给你,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说罢,孟三娘鼓起勇气,将信颤巍巍递过去。
郭磊别过头,笑道:“我不会看的,姐姐当年一直给我写信,从未间断,后来青楼大火,我有了机会去带她离开,期间要是她真的出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北辰过来,直接帮他拆开。
一封陈旧的信很快在郭磊面前展开,郭磊被迫看到信笺上的内容,刹那脸色青白,心神俱焚。
无论时隔多久,他都能一眼认出姐姐的字。
紧接着,很多被忽略的细节也在这一刻如潮水涌上来。
比如姐姐写他名字的“磊”字时,总喜欢多写一笔,图个祝他一帆风顺的寓意,大火后的姐姐没了这个小习惯,他当年并未深究。
比如,姐姐明明出身江南,却突然喜欢上大漠,而且在北狄生活得得心应手。
再比如,蓝姻最擅长易容和伪装,并训练弟子精通此术,作为细作完成任务。
“不……不可能!”
郭磊摇头否定,但汹涌而出的泪水已经出卖了他。
他挣扎地抬起断裂的手臂,要去抓那封信,却有秋风穿堂而来,将信纸吹走。
那薄薄的一张信纸,如同一片离开树枝的落叶,落到了苏元鸣手中。
苏元鸣接住,低头看了眼。
那些微微发颤的字,明显来自一个虚弱无力的将死之人——
吾弟亲启。
见此信,我已离世,勿念。
遥想人生二十年载,爹娘嫌我女儿身,兄长卖我自由身,唯你纵无血缘,待我胜过至亲。
试问世间男儿万千,几人能言:女子苦非女子错,世道万难加身,清白凭人捏造,苍天何曾睁眼?
唯你对我言之至此,予我自尊,教我自爱。
也唯你最为难舍,万语千言道不尽,故写书信数封,托人保管,嘱托隔段时间寄你,好让我之死讯晚些到你手里,少些伤心。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书信散尽,你终会得此遗书。
唯望吾弟届时勿伤,勿念,一生顺遂,福泽永佑。
绝笔。
玉彤。
“所以那些信,最后成了欺骗我的手段?”
郭磊看着孟三娘,一时间啼笑皆非,“让我猜猜看,姐姐病死后,那个疯女人和你都要用她的身份谋取私利,她负责扮演我姐姐,你负责将剩下的信分批寄给我,让我相信她还活着。”
“直到有一天,那个疯女人觉得可以完美伪装我姐姐了,于是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来到我身边。之后,她利用我青鸾卫的身份做事,又设计了一出她被北狄挟作人质的假象,让我为了她背叛大楚,协助北狄成事,对吗?”
“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在骗我!”
郭磊急促地喘气,脖颈紧绷,全身发抖,拖着一副残躯朝苏元鸣爬去,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将姐姐还给我。”
苏元鸣轻叹一声,将遗书递给了郭磊。
郭磊急忙用残缺的手臂颤巍巍接过遗书,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泪水一下子绝了堤:“对不起,是我蠢笨,是我没有发现,如果我早一点赎你出来,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