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鹤的光阴流逝得极快,原本乌黑的墨发白得像雪,雪发沾染了污泥。卫鹤在展明煜眼中看见了自己,他走至到溪水边,借着水镜凝视自己。
只是变了发色而已,水面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打散了卫鹤的脸,浑浊了青绿透底的溪水,白花朵朵。
展明煜没问白发人,以平常心对待,不刻意注目。
卫鹤视若无睹,牵着大黑走到展明煜跟前,强颜欢笑:“我们换一下。”
大黑第一次温顺地对待展明煜,它眼里也充满着悲伤。
展明煜咬住下唇内的软肉,点头,跨上大黑后背,带着卫经义准备往北方走:“我很快就回京来找你。别冲动。”
卫鹤骑上老黑马,盯着父亲,道:“嗯。”
两人至此分道扬镳。
卫鹤的头发被气流吹起,衣服上那些污秽之物倒是不在了,只是血迹洗不干净。
京城内,贵妃的死如同当年皇后死时一般,天下缟素。百姓们皆披麻戴孝,为贵妃默哀三日。沈安左臂的贯穿害她发了一场高热,她担心卫鹤,不停地问宫人有没有卫鹤的消息。
沈玄湛眼见着只比沈安好一点,受的伤更是一个比一个可怕,若换作别人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次,也是他命大。
父女两人被药吊着,苦不堪言。
将军府离城门很近,卫鹤决定先回趟家。
满城的白布迎风飘着,他离开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国丧啊……
卫鹤的心悬着,加快了脚步,身下的黑马累到吐出白沫子。
家中无人,同样挂满了白布,地面洒满了纸钱。
卫鹤安顿好黑马,无人开门便翻过大门。
他找了许久的方渡此刻坐在院中,一身红衣,双目充血地看着门背。
方渡听见动静,抬头看去,下垂的手指发颤。他目光随着卫鹤落下,咽了口唾沫。
卫鹤没有力气问他为什么在这,擦着方渡而过,走回自己房内。
他门前的涩柿子树,还是歪歪斜斜的,居然结出几颗青涩果实。
卫鹤换了身不显眼的白衣,拿着留阳,接下来要进宫找姐姐。他还得想想怎么跟姐姐说这事,如鲠在喉。阿姐若知道父亲的事……定是也要泣的。
卫鹤见不得姐姐落泪,苦思冥想很久,怎么开口。亦或是,瞒着姐姐。
他不去找方渡了,方渡反而过来找他。
方渡走进他房内,始终盯着他的头发:“你准备去哪?”
卫鹤有问必答:“我要去找阿姐。”
卫鹤说完,方渡眉头紧锁。方渡移开目光,看向地,就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外边都在哭丧,哭的就是他那阿姐。
“你头发怎么……”
卫鹤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削去几分少年气。卫鹤没有理他,决定好了,径直要走。
方渡拦住他不让走,道:“将军……”
卫鹤止步了,焦急地问道:“父亲同你说了些什么?”
“将军替我报了仇,按理说我应报答他。可若你执意送死,只求将军泉下有知,不怪罪我。”方渡啰里吧嗦一大堆,急得卫鹤冲过来扯住他衣领。
卫鹤失态道:“父亲同你说了什么?!”
方渡双手举起,道:“你先放手。”卫鹤深吸一口气,放开方渡。
“我答应将军此生都要辅佐你,这是他助我的条件。你懂吗,卫鹤?原先我是不懂的,现下见你这样才明白。”方渡看着失去理智的卫鹤,顿了顿,继续道,“原来将军早就预见你会这样了,他很爱你……”
“卫鹤,你别去皇宫了。那里没有你想见的人。你不好奇,城里的人在哭谁么?”
卫鹤迷茫地看着方渡:“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