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早。
恰逢十五,沈冉照常走到院门旁的墙边,沿着头顶刻下一道痕迹,而后出了汀兰院。
向母亲请过安后,她出了主院,还没出府,后头传来一道娇俏婉转的女声。
“大小姐,起这么早是要去查账?”
是宋姨娘,只比她大一岁,穿着宽松的黄衫,正温柔地抚着肚子冲她略带讨好地笑。
沈冉温声应过,没再耽搁,上了管家早就备好的马车。
宋姨娘是三年前进府的,就在她哥哥离家的后几日,被一顶小轿从侧门草草抬了进来。
这时代女子生计艰难,能入侯府做妾至少可保衣食温饱,宋姨娘年岁小,有此选择无可厚非。但她的存在就是一种明晃晃的提醒,提醒着沈冉,沈有道的自私和无情,她心疼母亲,也为沈砚珩不值。
她同这位年轻的姨娘间并没有什么嫌隙,但也并不愿意同她多有接触。
如今已是春日末,侯府的账簿一季一清,沈冉要比往日更忙些。
来到最后一家成衣铺子,刚进门,沈冉就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掌柜招呼还没出口,见状连忙示意店里的小工去端杯热茶,一边引着沈冉进了内室。
热茶下肚,沈冉感觉好了些,便认真查起账来。
临近夏季她便有些贪凉,早早地换了夏装。春桃近几日回家省亲去了,冬竹又管着院内大小事,难免在这些事上一时疏忽。
侯府名下的铺子账本月底时都要交到她手上,现在只需要简单过一眼店内的营收状况。
等沈冉合上账簿,掌柜犹豫着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小姐,店里成衣的价格要不要往下降些?”
这几日,城内的成衣以及布匹价格都跌了一两成,据说是今年给宫里贵人供应布料衣裳的商户换了一家,且这家人下月月初就要搬进京城来。
贵人们一向以皇室为先,穿着用度也自然如此。
眼见着皇商进京必然要分一杯羹,其他家的铺子为了维持顾客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价格。
这一切沈冉自然清楚,但她信任自家货品的质量,也不愿意以价格作卖点,不然反而会使得先前的老顾客生了疑心。
“往日如何,以后也是如何,”她将账簿交还掌柜,“贵人们在意的不是价格。”
沈冉跟着付泽兰学了多年,各掌柜早对她心悦诚服,见她早有决断,心中安定便不再多言。
沈冉往外走了两步,又问道:“那皇商还有多久进京?”
掌柜的愣了一下,回:“不知,只说是下月月初,具体是哪日倒是不确定,需要去打探一下吗?”
沈冉摇摇头,“不必,随口一问罢了。”
回府的马车上,沈冉神情却没有那么轻松,因为她知道这皇商是谁。
她掀开帘子,一片花瓣恰好从眼前飘落,她竟没注意日子过得这般快。
自沈砚珩离开,如今已是第三年春,原文女主也快进京了。
她自嘲地笑了,不知自己这侯府千金的身份还能做多久。
一进主院,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沈冉加快脚步迈进主屋,果然付泽兰正在等着她一起用膳。
前些日子付泽兰因操劳过度染了风寒,沈冉心疼母亲,将府内外大小事都一并揽到了自己身上。沈有道难得回主院,几年来她便日日陪着母亲用膳。
此时见母亲面色红润了些,她也展了笑颜,夸张地吸吸鼻子:“母亲这儿的膳食真是日日吃都不腻!”
付泽兰示意布菜的丫鬟退下,亲自给沈冉夹了一道她爱吃的菜。
“多大的姑娘家,还这么咋咋呼呼。”内容责备,语气却满是宠溺。
不多时,两人用完膳便闲聊起家常,聊到一半,沈冉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