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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第1页）

第五十五章终章：回响的尽头

寂静是相对的。在“方舟”这座沉眠于地底的非人巨构内部，在联合调查组张开的无形大网之外，在城市暗面因一颗棋子湮灭而激起的短暂湍流之后，一种更深沉、更本质的、源于“进程”本身的、绝对的寂静，开始重新降临，如同宇宙背景辐射，无所不在，也近乎无形。

但这种寂静，是风暴眼的寂静。

“方舟”深处。

“注视”程序对C区边缘“Theta-G-19”的误判警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源头”直属的安全响应系统中激起了一圈短暂、但清晰的涟漪。系统冰冷、高效的逻辑立刻启动了对该区域的深度复核协议。

一队由底层自动化维修机器人、配备了非致命性抑制装备的生化安保单元，以及一名权限不高的技术监督员组成的核查小组，悄无声息地被派往C区。它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确认、评估、并在必要时隔离潜在的硬件异常或外部渗透点。

核查过程枯燥、精密、且充满非人感。机器人用各种探头扫描“Theta-G-19”培养舱及其“信标”硬件，分析电磁环境，检查物理结构。安保单元警戒四周，传感器扫描着每一寸空气和墙体。技术监督员则通过数据面板，远程监控着“注视”程序提供的、已被污染杂音扭曲的实时评估数据流。

没有发现“外部渗透”的物理证据。没有检测到“硬件失控”的明确迹象。“Theta-G-19”的“信标”硬件除了那次轻微、短暂的频率“漂移”，其所有参数都在可接受的、虽然略低于最优的范围内。

按照标准流程，核查小组应该得出结论：“警报源于‘注视’程序评估误差或环境干扰，无实质威胁，可解除警报，区域状态恢复正常监控等级。”

然而，就在技术监督员准备签署这份结论报告的前一刻——

他面前的监控数据流，突然、极其短暂地，剧烈波动了一下。

不是“Theta-G-19”的数据，而是整个C区边缘、包括附近几条次要能源管线、数据传输通道、甚至一部分环境控制系统的、底层监控数据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搅动，出现了不足零点一秒的、同步的、紊乱的、高频率的“噪点”爆发。

这“噪点”爆发转瞬即逝，数据流随即恢复“正常”。

但它发生了。

而且，它恰好发生在技术监督员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

更诡异的是，这阵同步的数据噪点，在“注视”程序那已被污染的评估模型中，其频谱特征，与“注视”程序逻辑深处、那道“污染伤疤”不断散发的、关于“高抗性样本反抗”与“外部威胁”的杂音中的、某些极其隐晦的、非理性的“模式”，产生了一种难以用巧合解释的、模糊但令人不安的、“共振”。

“注视”程序的评估逻辑，因这突如其来的、同步的、且与自身污染“共振”的数据噪点干扰，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那道“伤疤”仿佛被狠狠刺激，散发的杂音瞬间放大、扭曲，甚至开始将这次短暂的、全局性的数据噪点事件，与之前关于“Theta-G-19”的误判警报、与更早的、关于“外部未授权探测”的“逻辑线头”报告、甚至与“源头”内部那份关于“信标”硬件不稳定性风险微增的提示信息，强行、非理性地关联在一起，编织成一个越来越庞大、越来越自洽（在其被污染的视角下）、也越来越危险的、关于“C区边缘存在系统性、隐蔽性、且可能与外部及历史污染源存在深层关联的复合型威胁”的、认知模型。

“警告！C区边缘监控网络出现未知原因的、全局性、高同步性数据扰动！扰动特征与历史污染模型及外部威胁模式存在低可信度关联！‘注视’评估系统受到严重干扰，威胁判定置信度下降！建议：立即提升C区及周边区域安全等级至‘黄色’，启动深度物理与逻辑隔离预案，并申请更高权限诊断协议介入！”

一条新的、混合了真实事件（数据噪点）与“注视”程序污染后过度解读的、优先级更高的警报，从核查小组的终端，被紧急生成，并沿着更高权限的信道，向上发送。

技术监督员看着屏幕上这条语气急迫、但依据在他看来有些“牵强”的警报，犹豫了。作为一名低级技术员，他缺乏全局视野，也不了解“注视”程序内部的污染。他看到的，只是一次短暂的数据噪点，和一份似乎“反应过度”的系统评估。

按照规程，他应该如实上报这条警报。

但一种混合了职业谨慎、对“反应过度”可能引发不必要麻烦的顾虑、以及一丝对“注视”程序近期评估似乎“不太稳定”的模糊感知，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直接转发那条“注视”程序生成的、充满“污染”色彩的警报。

他修改了警报的措辞，淡化了“与历史污染及外部威胁关联”的部分，强调了“短暂数据扰动”和“注视系统评估可能受干扰”这两个“事实”，并将警报优先级从“高”下调为“中”，然后，才将其上报给了他的直接上级——一位负责该区域日常运维的、权限稍高、但同样不涉及核心机密的中级技术主管。

这个微小的、基于个人判断的、信息过滤与降级行为，如同在已经紧绷的弓弦上，极其轻微地、松了一丝力道。

它没有阻止警报的上报，但改变了警报的“质感”和“冲击力”。

中级主管收到这份“温和”版的警报后，同样进行了自己的判断。他调取了C区边缘更长时间的监控日志，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他认为这很可能是一次“偶发的、由内部设备老化或能源波动引起的、区域性数据同步问题”，叠加了“注视”系统近期（他也有所耳闻）可能存在的“评估算法不稳定”。

他签署了同意“暂时提升C区边缘局部物理隔离等级（如关闭非核心通风、加强门禁），并安排一次非紧急的、针对该区域监控网络设备的预防性检修”的处置方案，然后就将此事归档，注意力转向了其他“更紧迫”的日常运维事务。

于是，一次本可能因“注视”程序污染和偶然数据噪点叠加而触发更高级别、更全局性安全响应和深度调查的潜在危机——

在经过两层中级技术官僚基于“常识”和“风险最小化”原则的过滤与降级处理后——

被成功地“消化”和“隔离”在了“方舟”庞大体系的最底层、最不起眼的运维层面。

C区边缘的几道气密门被无声地锁闭，通风被调低，监控探头的扫描模式被微调得稍显“呆滞”。一次计划外的、低优先级的设备检修任务被加入了工单队列，排在了几周后。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但，那道被“注视”程序污染伤疤在数据噪点刺激下剧烈“颤动”时，所产生的、那股强烈的、混乱的、充满“威胁”与“反抗”意味的逻辑杂音与认知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