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呵几声,愕然见著廊中积血成泊,隨他转战多年的亲兵竟在互相砍杀,兵刃卡在骨头拔不出,便野狗般用牙齿来撕咬。
惶惶路过庖厨。
烟气自半开房门里滚滚而出。
大锅腾腾冒著白气,烟笼雾罩里,伙夫、婢女们把自个儿用铁鉤吊在房樑上,同腊肉熏鸡掛在一处,一扇一扇齐整排列。
惊骇逃至中庭。
供奉多年的老法师宛若疯魔,四处抓人,凡被他攥住,便用铁锥刺烂双眼,挑破耳膜。
刘牧之不敢停留,抱紧孙儿,小心绕开。
可他很快发现,府中各处不是在自相残杀便是以各种方式自戮,惨叫避无可避,哀嚎躲无可躲。
疯了?都疯了么?看,天亮了,天已经亮了,已经是白天了!
刘牧之语无伦次地嘶喊著,可无人理会他,他的子女、他的妻妾、他的部下、他的奴婢……身边的一切人等,除了他与怀中的孙儿,统统陷入了悽惨的癲狂中无法自拔。
直至。
“东主。”
他猛回头,老供奉紧闭著双眼出现在面前。
不等他下意识挥出金瓜,耳边:“听我说!”
“护宅法坛已为恶鬼所破,老朽撑不了多久。”
“可规矩……”
“狗屁规矩!”
老供奉喉头像含著血,字字含混又滑快。
“眼下动手的应是『替生、『换死两头大鬼,『替生有目即可乱人心智,『换死有耳即可惑人魂魄。欲保存性命,当……”
最后一句,老法师几度张口,也是无声。
刘牧之急切追问:“当如何?”
老法师忽的上前,將滴血的铁锥塞给刘牧之,翻开眼皮,但见其两个眼洞中皆是血肉模糊。
眼球已被捣成烂肉。
刘牧之饶是沙场宿將,冷不丁也被眼前嚇得连退两步。
老供奉没紧隨上前,他用手指抵进耳朵,用力一捅。
同时张口呼喊,虽不闻声,却分明是:
“逃!”
刘牧之楞了稍许,转身埋头狂奔。
他逃至前院,百十步外见著一面影壁,影壁便是大门。
可这时,被他拋到身后的哀嚎与惨叫却追了上来,如有实质,扯住他的衣袖,绊住他的脚步,於是这短短百十步好似被无限拉长,怎么也跑不完。
那些哀嚎,那些悲鸣,也伴著钟声越来越清晰,匯成句句质问。
“刘牧之!你要拋下我们吗?”
“刘牧之,为何要害死我们?!”
“刘牧之,你可知罪!”
字字句句叫他脚步愈发沉重,喘息愈发急促,终於,他狠咬舌尖,铁锈味儿溢满口腔换得些许清醒。
他拼命一挣。
跑不尽的百十步竟骤然缩短,那面影壁突兀撞到眼前。
意外的。